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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霍光时代（第6页）

“大将军若给我两万精骑，我将绕过李陵和乌桓的战场，直驱单于王庭。”

霍光摇了摇头，范明友反驳的正是此前赵充国的看法，护军都尉的思路当是李陵发动此役的初衷，他认为汉军会对匈奴和乌桓的战争坐视不顾，便不会在东北加强军事部署，而且今年乌桓势力膨胀太快，终会成为帝国东部的祸患，不如此时利用匈奴予以打击，也省却他们调兵遣将的压力。

“单于向西北迁徙，一路损耗，加之要抵御漫长寒冬，人口、物资都将急遽削减，待陛下亲征，联合乌孙及西域诸国，王庭必将自溃，我们无须长途跋涉削弱自己，我倒是觉得李陵不会和乌桓硬碰硬，他若只是佯攻，倒会挑弄乌桓战意，兵马开动，若不劫掠些什么便不是游牧人的性格了，所以若不能在他们接阵的时候一勺烩，我看不妨在李陵撤退后杀乌桓个措手不及，也免去他们今后反戈倒击之虞。”

没有的永恒的盟友，你要把准时机最大化你的利益。

范明友封度辽将军，霍光的儿子霍禹、张安世的儿子张延寿随军出征，像极了那个他和卫伉、曹襄随卫大将军和骠骑将军出征的年代。

“世事难料，谁会想到你会先我而去。”霍光看着病榻上的隽不疑，声音一度哽咽，皇帝御用的医官昨天夜里给他下了死亡的判决。

霍光对隽不疑有很高的期待，即便这个比他小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屡次拒绝做他的女婿，年轻一代中只隽不疑有宰辅之才。

“陛下亲政，大将军痛快地交割权力，令天下侧目。”

元凤四年正月初二，帝加元服，初加椔布进贤，次爵卉，次武弁，次通天冠，在太常、宗正繁复的仪式中，刘弗陵从霍光手中接过帝国权柄。

“黄鹄飞兮下建章，羽肃肃兮行跄跄，金为衣兮菊为裳，唼喋荷荇，出入蒹葭；自顾菲薄，愧尔嘉祥。”皇帝用一首《黄鹄歌》表达一展宏图的渴望。

“曼倩心中一直以为我是个恋栈权力的人，度辽将军斩六千乌桓骑兵首级，虏三个小王，我在朝中便再无牵挂，如此全身而退亦可成全周公之名，也算不辜负先帝所托。”

隽不疑艰难地点点头，他低估了霍光的格局，辅政十年，霍光清剿政敌，也为汉室开辟了一个堪比文帝时的宽和的发展环境，休养生息下的汉朝再度欣欣向荣，百业复兴，一个精于制衡的政客充其量只是政客，唯有不负时代才堪称大家。

日中则移，月满则方，进退嬴缩，与时变化，圣人之道也。

只是霍光会如何处理他和他的支持者们在玉门关囤积的大量良田呢。

“楼兰和匈奴勾结，在丝路扼喉之地蠢蠢欲动，陛下任用傅介子，这都在大将军的计算之内吧。”

霍光为刘弗陵留下的是一个能保持五到十年旺盛斗志的官僚体系，下沉郡县历练的官员又能促进这个体系源源不断新城代谢，无论政治、经济、军事、外交，刘弗陵只要按部就班，重现文景时代的风景绝非臆想，更叫人期待的是刘弗陵将开启一个长袖善舞的大外交时代，也许终他一朝，便可灭匈奴，通大夏、联身毒。

“若是陛下没有任命傅介子，而是用了博望苑中的儒生，大将军还会这般安坐吗？”

处理楼兰的罗乱是霍光为刘弗陵亲政设计的头彩。

楼兰王死，匈奴立质子安归归国继任新王，汉使前往勒令安归到长安朝贺，安归不肯，数与匈奴勾连截杀汉朝商旅，傅介子在去大宛途中经过楼兰时，责怪安归不信守先王承诺，违背与汉朝邦交政策，要求他向汉朝臣服，并在新君冠礼之后到长安请罪。

匈奴的使者也在西域频繁活动，僮仆都尉并没有受到匈奴国力式微的影响，在西域诸国仍有较强的影响力。傅介子深切地感到，西域对匈奴的畏惧远胜长安，汉朝给予了他们太多实惠，久而久之竟滋生了他们飘飘然的情绪。傅介子在龟兹遇到匈奴使者，索性将他们毙杀，以打压其嚣张气焰，在第三方国土击杀敌国使者可谓开创汉之外交先河，回到长安后，皇帝褒奖傅介子勇毅，任命他为中郎，月余补缺平乐监，而这只是拉开汉朝在西域新的军事外交大幕的序曲。

傅介子再度出使西域，名义上是奉汉朝皇帝旨意赏赐亲近汉朝的邦国，至楼兰，国王安归称病龟缩宫中，不敢与汉使相见，匈奴的使者刚刚离开，安归已答应为单于侦查玉门关、酒泉的汉军兵力部署，汉使的突然出现叫他以为是来兴师问罪。

在夹缝中生存的小国连仰人鼻息都要左顾右盼。

傅介子冷笑着对接待的楼兰贵族说，“我带着黄金、锦缎、珠宝来传达天子的安抚心意，贵国国王甚至不来亲自接受，表达对汉朝皇帝的忠心，我只好怀疑你们与我朝邦交之诚意，我这便离开贵国，到其他国家去，安归最好也向龟兹、车师等国学学得体的邦交礼仪。”

说罢叫随从收起黄金匹缎，楼兰官员看着一件件重被收起的奇珍异宝，个个流露心疼神色，主官心道这般空手回去断难复命，连忙挽留汉使先到驿馆休息，他好奏请国王设宴款待汉朝尊贵的使者。

刚被僮仆都尉打了秋风的楼兰库银正捉襟见肘，汉朝的豪绰叫贵族们心动，国相提醒安归，若是招惹了长安，他们只要稍限制西域商贸，以抽取商旅过路费为主要收入的楼兰经济会顷刻间土崩瓦解，那个时候安归怕是要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国王这才亲自出席宴饮。

席间气氛融洽，热情的楼兰姑娘载歌载舞，友好的火苗燃烧成火焰，温暖着每个推杯把盏的贵族的心，国相的儿子酩酊大醉，恣意挑逗为他侍酒的美人，空气中飘荡起暧昧的味道。

“大王请随我来，陛下有机密的话要我私下讲给你。”

已被酒精麻痹神经的安归起身随傅介子到后厅，如果这时他意识到跟着他和傅介子进来的不是他的侍卫而是汉朝使者，他也许会有所戒备，但是冰冷的刀刃从他肋下插入身体的时候，酒精的作用竟没给他带来疼痛，待看到鲜血涌出，他已经支撑不住晃动的身躯，一头栽在地上。

傅介子割下安归头颅回到大帐，醉得不省人事的楼兰贵族们被用冷水泼醒，十人的汉朝使团控制了楼兰的权力中枢，国相最先察觉危机，傅介子用短匕顶住他的喉头，“汉天子将改立质于长安的前王弟尉屠耆，汉军就在玉门关，不日便将开到，诸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不光有亡国之祸，你们及家人生命的安全鄙人也很难给予保证。”

国相伏倒在地，带领着楼兰官员、贵族跪下称臣，傅介子轻车回长安，将安归首级挂在北阙，请立尉屠耆为国王，改楼兰为鄯善，屯田伊循，震慑昔日贵族。

这种类似后世斩首行动的军事行径和扶植傀儡政府自傅介子开创先河，此后冯奉世、常惠、郑吉屡试不爽，针对小国元首的刺杀在实践中不断升级，叫人防不胜防，西域诸国震恐。

只是对傅介子论功行赏却在长安一推再推，大将军赋闲后，儒生势力在朝中悄然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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