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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茶馆说和（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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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掌柜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达明，嘻嘻一笑说：“达小子，淡定淡定，不就一场戏吗，有何大惊小怪呢？”

“我……”

“打住，我知道你小子满腹疑云。我说得这场戏并非唱戏的戏，而是一出特殊之戏。”老掌柜像个老顽童似得冲着达明眨巴了一下眼睛，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特殊之戏？”达明看着故作神秘卖关子的老掌柜，不明就里地摇摇头，夹起一块金面银帮起皮飞酥的桂花水晶饼，咬一口，猛地眼睛一亮，油而不腻，清甜爽口，满嘴充盈着桂花芳香，不由地心底下大声喊道：“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在他心目中，陕西地处西北，高原、草原、山地空旷、峻拔的地理环境，赋予了这里的人民朴实、厚重、耿直、粗放的血脉性格，造就了尚武、尚朴、尚气精神。在这样的土地上和这样的民性中所诞生的饮食文化，自然也就有了粗犷、古朴、自然、厚实之质，形成了“面条像裤带、锅盔像锅盖、辣子是道菜、大碗喝酒不耍赖”的独特饮食魅力。不曾想到，今日一吃，发现自己错了，错的有些离谱。原来不只是清秀淡雅，丰饶温润的江南鱼米之乡才有精致典雅点心，以“酸、辣、香”为特色的陕西一样也有温婉恬淡、雅致美味的小点心。

正在此时，楼下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二楼的茶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皱起了眉头，怏怏不悦，有的人甚至不耐地冲着小二质问起来。就在此时，楼梯处传来一阵“噔噔”声，一前一后上来两个中年汉子。两人穿着宽大的博袍，站在楼梯口，躬身作了一个罗圈揖，口中分别说着：“忠义堂马林康（擎天门鲁信），见过各位。”

马林康不理会众人充满诧异疑义的眼光，自顾自地继续朗声说道：“今日乃是本堂与擎天门借聚源茶楼办事，了却两家的一段恩怨。如有对不住的地方，受常帮主和班少门主之委派，我们借此深表歉意。为表示一堂一门的谢意，今日各位茶楼的开销，由我们请客。”

说完，两人再一次拱手为礼，转身下楼而去。

茶馆说和，原来老掌柜说的戏竟然是茶馆说和，达明立马脑海中浮现出以前旧中国有利益冲突的两派黑帮，为解决矛盾的一种特殊方式场景。不可抑制的好奇心，让他产生了一窥究竟的冲动，屁股就像坐在钉板上似得来回移动摩擦着。

“达小子，你要是想去看，就尽管去吧。”老掌柜虽然闭着眼睛品味着钻林茶的美味，但是对达明的动静却是了如指掌，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

“好！”猴急的达明赶忙站起身刚走到楼梯口，两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像门板一样，挡住了去路：“小子，你想干啥？”

“我想去看看。”

“想看看，可以。你老实点呆在一旁，不准乱动，不准说话。不然的话，当心你没了小命。”

达明原以为茶馆劝和不允许闲杂人等旁观，没想到这里竟然允许旁听。不错，民主意识很强嘛。他像宣誓一般举起右手：“保证不乱说乱动。”

一楼大厅正中摆着一张桌子，正对着一条走道，走道两侧各有二十多张桌子。桌上全都坐满了人，东西墙边围站着一些明显是看热闹的人。达明挤到东墙下，一拍左边小伙子的肩膀：“大哥，这些是什么人？”小伙子突然被人拍了肩膀，心中不悦，可一听是打听事的，顿时百事通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小老弟，一听就知道你是个二球，这杆子好汉全是西安城道上的大人物。来来来，哥哥说给你听听，让你这个二杆子长长见识。”

正中主桌上坐的两位官员打扮的中年人，其中穿正七品官服的是西安府推官关鹤树，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铁面判官”。穿六品官服的是锦衣卫百户全祖德。

主桌左边陪坐的六十多岁老者，是忠义堂堂主常景坤，江湖人称铁掌，忠义堂的势力范围主要是在西安城北关外的渭河码头区。右边陪坐的青年人，是西安城内四大帮会之一擎天门门主的独生子班永福，擎天门的猎食场主要是在西安城北关内。走道右侧那群身穿两截衫的汉子是忠义堂的人，粗手大脚，蓬发飞须，一看就知吃体力饭的码头脚夫；走道左侧那伙穿着杂七杂八的人是擎天门的人，有文士装束的，也有苦力打扮的，还有的是一些一看就知是妓院赌坊打手、街头收保护费的地痞混混。

帮派之间发生了摩擦、闹出了矛盾，或者刀对刀、枪对枪，用拳头解决问题，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或者双方约定上茶馆找人讲理说和，一般是按照帮派、冲突的大小，托请人的面子大小，请不同官府管事的官员，如布政使司的理问、府衙的推官、县衙的县丞、主簿等等，如牵扯到武林，锦衣卫要到场监督。当然，也有的帮会不愿沾上官面上的事，找武林、江湖等民间中有头有脸的硕儒耆老凡调解纠纷。双方参加辩论的对手经过一番唇枪舌战之后，由调解人仲裁。所谓“一张桌子四只脚，说得脱来走得脱”。如果双方各有不是，则各付一半茶钱；如是一方理亏，则要认输赔礼，包付茶钱。这种说和方式，一般是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为了避免两败俱伤，让其他帮会坐收渔翁之利，才会采取的方式。

今天忠义堂与擎天门之所以有说和之举，原因是擎天门的人收保护费砸过界了，跑到渭河码头上去收保护费，与码头上的脚夫一言不合，动了刀枪，冲突了几次，各自都有死伤。面对其他帮派的耽耽虎视，双方约定请西安府推官关鹤树出面说和，由于双方都有武林中人参与，关鹤树便请锦衣卫陕西所负责武林事务的百户全祖德监督。聚源茶楼因靠近陕王府、总制府、都指挥使司等衙门兵营，帮派势力不敢伸进爪子来，所以是茶馆说和的最佳地点。

说和还未开始，双方之间已经开骂，试比声高，揎拳拢袖，剑拔弩张。在粗鲁的叫骂声中，一个清越的声音虽不高，但非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所有人都给本官闭嘴，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今天是来说和的，不是来骂街的。”关鹤树面沉似水，便说边拿起惊堂木，往桌上连续拍了几下，厅内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常堂主、班少门主，忠义堂和擎天门的诸位兄弟，今天，承蒙各位看得起我们，本官和全百户为你们双方码头冲突一事进行说和。我们将公正无私，绝不偏袒任何一方，尽心尽力劝和双方握手言好。”

班永福年轻气盛，没等关鹤树让双方开始陈述事实，便“唰”得站起身，朝着上座一拱手：“关爷、全爷，还是草民把咱一门一堂码头之争的详情禀报给两位官爷。”

班永福是一个口齿伶俐、能说善道的人，他展开那三寸不烂之舌，倒也是把码头冲突的前因后果说得是分三别两，清晰明了。他最后愤气填胸地说：

“关爷、全爷，这事可以说，全是忠义堂无理取闹，出尔反尔，不讲江湖信义造成的。擎天门到码头去索收规费，是我们事先与忠义堂朱副堂主商定了合作信约，用如意赌坊三成半红利换来的。常堂主不相信，可以叫朱副堂主来对质，看看我班某人是不是说了假话。”

关鹤树面沉如水，不见任何情绪，转头淡淡地问：“常堂主，班少门主说得可是实话？”

常景坤眉毛一抬，轻蔑地扫了一眼班永福，站起身躬身施礼，慢条斯理地说：“回关爷话，班少门主说得事情经过确实如此。但若说事发根由，只怕无理取闹的不是我们，而是他们擎天门。忠义堂以忠义为本，兄弟同心，师徒同义，从渭河到黄河，哪个不知，哪个不晓。这号有违忠义的事，我们决不会去干的。班少门主，我来问你，你说允许擎天门到码头去收规费，是朱副堂主所为。本堂有一正三副四位堂主，你不说张三，也不说李四，偏偏要说一个刚刚死于非命的朱副堂主，我们不得不怀疑贵门的用心。”

一石激起千层浪，朱副堂主的死讯犹如一颗落入水中的炸弹，巨大的冲击波将在场的包括一堂一门在内的所有人，震得是半痴半呆。

“什么，朱副堂主死了？是如何死的？”一向沉稳的关鹤树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震骇惊讶地问道。他同时转过脸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呆如木鸡的班永福。

刚才还款款而谈的班永福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雷的是瞪目哆口，面色霎时间变得极为难看，心头彷佛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顿然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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