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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我摊开手,江依攥紧了手心不还我,把拳头藏到身后去,“你把它当了,还能记得赎回来吗,你母亲给了你的东西,不能这样糟蹋呀。”
&esp;&esp;我是真不知道还会出这种岔子,在外面没了钱如同上战场不带兵刃,全然失了依仗,我很害怕,急得掉眼泪。
&esp;&esp;“别哭。”江依拍拍我的背,把玉塞进我手心,将我搂在怀中,“好些日子没见过你哭了。”
&esp;&esp;“谁哭了,我是着急。”
&esp;&esp;我从没在她面前掉过眼泪,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值得我这样。明明最怕因自己的疏忽大意害得旁人怎样怎样,偏偏还是会在这上头出错。幼时家中母亲对我管教很严,小到做饭大到管家,不许出任何差错,因为这个,我如今做起事来才会畏首畏尾,凡经我手的,就算再简单的账面也要再三查验。总是担心出了事担责,没想到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会出门忘带钱,一共也没有几包东西,丢三落四丢三落四。
&esp;&esp;江依知道我心绪不宁,一直抱着我,给我说故事。傍晚到了信陵界,我们两个卸下随身带的东西,等着去钱庄支点钱款。天气阴冷,我找了一块空地生了一堆火,两个人坐在一边取暖。
&esp;&esp;江依膝盖支着胳膊,用手举着糕点架在火上,问我饿不饿。
&esp;&esp;我心情不好,摇摇头,看着火苗疾跃突发奇想,“问个事,我和柳大人掉水里了,你救哪个?”
&esp;&esp;她想了一下,问我:“落的哪池水,水势如何,你们离得近吗?”
&esp;&esp;“平常湖水,很深,死水无湍流,离得很近。”
&esp;&esp;她吃完最后一口,拍拍腿上的灰,说是明白了,“那就喊她,让她救你上岸,我不会水。”
&esp;&esp;“好吧。”我点头,用树枝拨弄石子,听到她憋笑的声音,隐约是忍了,可见没忍住,捂着嘴吭哧起来。
&esp;&esp;她矮下身子,抬头让我看她,皱着眉毛学我的表情,笑得格外放肆,最后哎唷哎唷捂着肚子趴在我肩上,又乐了好一会儿,脸都笑红了。我一样觉得她好笑,便也跟着笑起来,倘若此时附近的樵夫渔民偶然经过,说不定会觉得是两个笑死鬼在聊闲。我扶住她的肩膀,揉她因忍笑而紧绷的小腹。
&esp;&esp;“怎么这么好笑,是不是想让我救你?是不是啊?”
&esp;&esp;“一定是了。”她脸上带笑,盯着我看了好久,而后静下来,细细耳语,嘴唇蹭过我脸颊,“我一定救你,不要命也要救你。”
&esp;&esp;“或许我不值得你救呢。我做什么都做不好,你刚来的时候,楼门修得极好,很漂亮,富丽堂皇,正对着我。那个时候还粗略算过,哪怕只是空空的平地,我攒一辈子都攒不出来,你一来就什么都有了,我当时真的很嫉妒。”
&esp;&esp;算是常见吧,明明没本事,居然很会嫉妒。正月十六天阴,太阳刚落山,看不清什么圆月,江依说冷,让我抱着她。
&esp;&esp;“手伸出来。”我从兜里掏出小盒,旋两圈盖子拧开,“这个可好了,特别润,但是不掺水,你看,它都不流。不是那种油膏,抹开了就好,滑腻腻的。”
&esp;&esp;“我小时候冻过手,之后就用这个。”
&esp;&esp;“冻手?”江依问我。
&esp;&esp;“我家特别冷,活水在屋外面,深井里,到冬天会结冰,用东西凿开撬开,手冻了就骨头缝里发痒,发烫,越是烫还越是不能碰凉,整个手肿得拳头都攥不成。”
&esp;&esp;“手一着了凉水,指甲跟鳞片似的一掰就断,涂这个也好用。”
&esp;&esp;“书文。”她咳了两声,明显不高兴了,“别说了。”
&esp;&esp;江依心肠好,虽无缘殿试,却是个实打实的有出息有才学的文人,但凡沾一点书卷气的,大都看不得民生疾苦。她果真摸上我的手,按在掌心来回搓了搓,“放心,以后不会让你受这种苦。”
&esp;&esp;我又不是小时候了,怎么好端端的还会冻手呢。
&esp;&esp;“不用,把你送回家,贺了生辰,我就走了。”我站起来,遥望远方河畔,隐约可见游船飘荡,灯火照在水面上,船动,倒影跟着动,真是要到水乡了,这还隔着不知多少里地就已经能看见清风拂杨柳了,怪不得能生出她这么柔顺清丽的人。
&esp;&esp;夜里安置好,我一个人躺在客栈的棉铺上,都要睡了才记起来,原本想和她疏远一些,至少分房住下,我把钱忘在家里,还要麻烦她去取用自己存的吃利息的钱,已经很对不住她了。如今她手里掌钱,问我话时都不好不跟她亲近。
&esp;&esp;江依洗漱完推门进来,门一关,灯一吹,我很自然地翻了个身,哼出一个动静,她侧坐在床头盯了我许久,靠着枕头倒下来。我的眼睛是睁着的,依稀可见一只戴玉镯的手悬在我腰前,影子越过来,手指弯折又伸直,动作缓之又缓。一时间,心在胸腔里跃动,大喊别过来,她似乎能听到,最后静静收回去。
&esp;&esp;玉质滑面,不知映了哪的光亮,像一颗星月。能想到她把手臂支起来伸到棉被底下,玉环分明自然滑落,听着却声声凿她的骨。
&esp;&esp;一直落在我身上的一束视线也失了光源,被我枕在身旁。
&esp;&esp;总忍不住去想,想到她为了不知什么情所困,整个人忧心忡忡,才念着一个名字在床榻上放荡失礼,那镯子是温玉,倘若她连自己都暖不起来,入了冬会不会觉得身上发冷呢。
&esp;&esp;隔天摸她的手,才觉得她很瘦,我胳膊上是最不长肉的,腕骨已经很细了,她那个镯子被我拢着边套出来,竟是没有察觉。我合起掌心,一边暖着这死物,跟她说不如把这个换下来,她以为我喜欢,要给我挑一双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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