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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黑 白 灰（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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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三年，同一片星光洒进同一个屋子又映进同样的眼眸，反射出的却是不一样的东西。三年前因无知而呆滞的眼神和此刻因绝望而木然的眼神，仔细观察二者竟如此相像。橘子扳住窗口用力将上半身撑出去，双腿几次蹬空才勉强够着屋顶。

站在屋顶平台上的一刻仿佛象征着某种超脱，橘子吞吐着天窗外清冽的空气，两眼像是受了什么指引一般望向浩瀚的星空——

忽然，那沉重又熟悉的脚步声又一次回荡在门外的走廊，刚开始遐想的橘子立刻被拉回了现实。

橘子趴到天窗旁将手臂拼命地向里探，有一下好像抓到了什么便用尽全力往上拉——然而那东西却比预想中人的体重要轻得多，多出来的余力让橘子不由得后仰坐到了屋顶上，橘子揉揉屁股只见手里多了个背包，抬头张望却不见橙子的踪影。

这时下面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直震得人的心肝连同屋顶的砖瓦一齐发颤。回过神来的橘子赶紧爬向天窗，到了边上却发现石板已经被挪回了原位。

“快跑！”

“橘子不！橘子不想一个人……”

橙子的声音异常清冷：“快逃吧，橙子已经把书的事情全部归咎于橘子身上了，这样一来橘子和橙子之间还能有一个人留下来——很遗憾那个人不是橘子。神父不会相信橘子的辩解，橘子若是留下来就一定会死，不过就算逃出去了也十有八九会死，毕竟橘子可是没有丝毫处世经验呢。姐姐这就是在教橘子，永远永远不要轻信别人，永别了，傻妹妹。”

橙子的声音渐渐消失，神父摄人心魄的吼声仍在持续。

方艾沉浸在那个纯黑色的噩梦中难以自拔，脑中侧写出的那个女孩夜幕下奔跑的背影如同一层灰暗的阴霾，久久挥之不去。

这时梦境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波动，周围的一切就像肥皂泡上斑斓的色彩一样交汇、融合、稀释、消退，方艾能看清的最后一个场景就是橘子在海格默斯永恒的夜幕下奔跑，一手拖着书包一手擦着眼泪——紧接着“啪”地一声，承载梦境的肥皂泡破了。

混沌之后便是明朗，方艾睁开双眼看到了橘子的床——虽然“睁眼”这个命令并非由自己发出，但可以确定的是梦境已然消散，自己又回到了方舟世界里的现实。

没有声音，周围安静得异常。没有身体与被褥摩擦的触感、没有大梦初醒时的浑浑噩噩，没有饱腹、饥饿、温暖、寒冷、嗅觉、听觉，整个魂体就只剩下从宿主眼中获得的视野以及仍具有全部判断力的意识。

方艾尚未搞清楚目前又是怎样一种状态，如果是完全独立的灵魂状态那应该连视觉也不剩，如果是被吸附在别人身上的状态那就应该获得宿主的全部感官知觉，而现在这种状态却仿佛介乎于两者之间，像杯化了一半的冰水一样无法归类。

既然睁开眼那就表示橘子已经醒了，看室内的光线强度应该刚天亮不久。刚经历一场噩梦的橘子缓缓坐起来，靠在床头上微微喘着粗气。思索之间方艾忽然察觉到了本体的异样，之前各个感官都像是处于锁死状态但现在却仿佛又恢复了些许自由！

方艾第一反应就是挣扎，事实也证明挣扎是有效果的，方艾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一点一点地从橘子体内抽离出来，最明显的就是视野变化，原本有色彩的世界再次回到了CT扫描一样的黑白状态，方艾回头一看又看到了橘子灰色的轮廓，最亮的那块光斑仍位于左胸。

方艾感觉灵魂附体就好像有两组极性相反的磁石分别粘在原主的灵魂和宿主的肉体上，两只眼睛的位置嵌着两块，同理耳朵两块、鼻子一块、舌头一块、四肢胸膛各一块，大多数时候这些磁石会将灵魂和肉体牢牢地钉在一起，而现在方艾能明显感到那种异性相吸的磁力照昨晚已经削弱了不少——或许是宿主刚睡醒各部分感官还没完全适应过来的缘故？

谁知道呢那些都不重要，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趁着那股引力还未恢复的空当从橘子的躯壳中逃出来！多组磁石中要数眼部的那两块引力恢复得最快，视觉脱离之后其他部分就好办了。

就这样方艾按照临时拟定的思路让灵魂成功摆脱了橘子的躯壳，而那股磁力正随着橘子意识的恢复而不断增强，方艾立刻选了个方向头也不回地往远了飘，生怕一不小心又被吸回去。

以纯粹的灵魂状态游荡于方舟世界又是一种别样的体验，对于鬼魂来说有没有光都无所谓，整个世界就以黑白灰三色划分，死物呈黑色，活物呈灰色，其中植物呈全灰而动物是一团灰色中间包着一块白色亮斑，方艾猜测白色的部分即表示生物的魂魄。

虽然魂体能穿墙但在一大片由死物堆砌的校园里找路可并不简单，因为识别不到死物就等于失去了所有路标，而且魂体也感受不到重力所以很容易连地面在哪都找不着，没办法方艾只好依稀辨认着行道树灰色的轮廓来判断方向和位置。

逛了半天方艾也算是摸清了几条规律，比如黑色的一片是天空，黑色中间夹着一块一块巨型灰色斑点的是地面，因为天上很少有活物经过而地下则全是活跃于土壤之中的昆虫小兽。

光靠树的形状辨认方向是远远不够的因为离远了看树就是灰色的一长条，且近处的树与远处的树往往连成灰蒙蒙的一片，想辨认哪头是树冠哪头是树根就得凑近了看，而在整个三维空间内始终存在着一个不规则的白色亮环，那是由三百六十度无数个方向半径上距离最近的动物组成的封闭环——

当然其中绝大多数是人类，毕竟这是在人口相对密集的城邦而不是荒郊野外，这个由亮斑拼成的环才是辨别方向的利器，只要保证自己直立的方向向量和亮环所在的平面垂直就能模拟实体人类在路上行走，毕竟只看地面上由微小生物组成的灰斑虽然能分出上下但还不能保证完全垂直，因为不规则的阴影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它都是阴影，而有了地表生物组成的亮环就不一样，只有完全垂直于地面看到的才是一条直线，而略有偏差则看到的就是一道弧。

方艾就靠着这些土规律一路摸爬滚打，终于在早自习结束的时候找着了十二年（3）班。

在学校走廊里方艾都是贴着天花板飘过来的，那些精力充沛的人一个个身上都散放着强大的磁力，就像一堆会移动的强磁铁似的吸引着方艾这枚倔强的钢镚儿。

进了教室方艾更是不敢轻举妄动，据说打仗的时候死在机场跑道上的飞行员也不少，战场上没被机炮打成筛子结果降落的时候一放松一大意却落得机毁人亡，由此可见越到最后一步就越要加倍小心，飞机一刻不落地心也就一刻不能落地。

这会儿失联飞行员方艾仍在目标上空盘旋，虽然已经锁定了教室东南角座位上的那个人形但还有点不敢确定，想进一步确认就得降低高度，降低高度就意味着得冒着被别人吸附的风险，因为毕竟现在是下课，保不齐哪个倒霉催的坐在自己位上看风景。

然而险是一定要冒的，如果等到上课了人一多就更麻烦！想到这儿方艾决定来个低空侦查。

三米——两米——一米——

方艾已经不敢向下用力了，因为他能感觉到那股磁力正试图捕捉自己。方艾一边将力气往上运送以抵抗那股引力，一边仔细辨认座位上那个人的轮廓——立起来的衣领、乱蓬蓬的头发，低头盯着桌面像在算什么题目，右手食指和无名指正在有规律地扭动……没错就是你！找着了本体的方艾一阵激动，二话不说就让灵魂附了上去。

阴阳融合的第一秒方艾恢复了包括视觉和听觉在内的一切感知，第二秒深吸一口气刚要感谢老天，第三秒就像突发哮喘似的续不上气了。

疲劳，在橘子噩梦里攒下的疲劳像一针麻醉剂似的迅速扩散至全身，心肺以及各脏器立即进入睡眠状态，只剩大脑还在硬撑着。

人睡眠是大脑皮层为保护神经细胞而产生的抑制作用，这样才能使得神经细胞继续保持兴奋以维持工作，疲劳不单是肉体的也是精神的，灵魂状态虽然感觉不到疲劳但是会把它们攒下来，当魂体与原主躯壳重新契合时大脑就要动用神经细胞去消化魂体携带的记忆，一瞬间消化掉持续了一整晚的噩梦必然会导致神经上的疲劳，于是大脑皮层就释放了“睡眠”这一保护信号。

没办法方艾只好从了，在课上睡觉虽然有种负罪感但睡眠质量那是毫无疑问的高。就这样方艾从早上九点一直睡到下午五点，中间还被数学老师点名叫起来过一次但要问具体问的什么方艾就完全没印象了。

睡了一天也饿了一天，精神头足了裤腰带也松了。然而放学之后方艾并没去找吃的而是第一时间冲向综合楼，因为他十分迫切地想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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