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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寒4(第1页)

气氛一下子上来了,大家开始议论纷纷。“对,你说的有道理。宋教仁提出让黎元洪当总统,他自己当总理的政治格局,不仅仅是袁世凯的忌讳之处,陈其美也不能接受。把孙排挤在外,这是万万不能的,不容许的,也办不到的。问题在于,和陈其美持同样观点的革命党人不少啊。”郭林问。

邓兆麟回答说:“除此之外,宋教仁为了在国会中得到多数,他许诺他执政后将放权,更大程度上推动‘地方自治’。宋教仁认为辛亥革命是以前的革命的继续,它不是集权政体衰弱过程中的又一个插曲,而是一场更新政治、社会的民族和民主运动的又一个高潮。对于目前国内各省自治,各行其是的状况,他希望在宪法规定的范围内进行商讨,使得这种松散的结构不致于走得太远。这种政治观点,陈其美和其它不少革命党人和袁世凯一样反对。他们认为这个观点,完全背离了孙先生关于加强集权而不是削弱之的指示。就任临时大总统的第一天,孙向海内外宣布五条政务之方针。现在的任务其实就是把袁世凯赶下台。不断地让各地的革命党人改组各省,重新统一到孙这面旗帜下。”

“那么,究竟是谁杀害了宋教仁?”郭林又一次追问了。还是邓兆麟来回答:“首先咎由自取的当数袁世凯或者赵秉钧。即使是赵秉钧,国人也会归咎于袁世凯。他想借刀杀人,聪明反被聪明误,现在应夔丞死死地咬住了他,他是逃脱不了干系的。国人又一次领教了袁世凯的卑劣。其次,真正的内幕只有应夔丞清楚。正因为应夔丞死死地咬住了袁世凯,所以,我们的推理都是应夔丞给的。以上的分析只是推理,而不是法律意义上的结论。陈其美是有这个嫌疑,但请不要忘记,应夔丞还是帮会的头目,流氓也就最讲忠义两字。青帮也好,红帮也好,没有一个不知道三把半香的,这是他们共同尊崇的道德规范和江湖义气的信条,看应夔丞那种守口如瓶并且已经做好舍身成仁的样子,也许,历史就此打住。另外,据我们所知,在京时,宋教仁一度是住在赵秉钧家里的,他和赵有过多次的深谈。

宋教仁的民主梦想对赵秉钧带来了极大的冲击。事实上,洪述祖才是那一边的关键人物。洪述祖为内务部秘书,为袁总统第六妾之内兄,他根本不必通过赵秉承,可以直接和袁世凯联络。赵秉钧也完全可能是替罪羊,而应夔丞才是部署和指挥的主要任务。那个洪述祖案发后,他不得不离开北京,躲进青岛德租界,很明显他对应夔丞‘飞蛾扑火’自杀式的这一招全然没有准备。“一般人认为,大祸临头,人的本能是自保。洪述祖以为应夔丞作为担当国民共进会的会长、江巡捕长、陈其美的谍报科长,他一定能摆得平这件事。洪述祖绝不会想到:应夔丞自投罗网似的被捕,让洪述祖现了原型。

人类的习惯思维是那个没有被楸住的、躲在幕后的人物才是关键人物,可是在这个案件里,恰恰相反。洪述祖惶惶然如丧家犬,他不是主犯,而是被人耍了,无处藏身的从犯。但是,他的逃亡,让人们产生遐想,以为一定是袁世凯在操纵这一切。这样的话,就达到了应夔丞的目的。“历史上有荆轲刺秦王,荆轲不一定是为了赵国的人民,也许只是报恩。同样的,应夔丞也许没有什么大的理想,也只是报答陈其美的知遇之恩。他的目的很简单,杀了宋教仁,把脏水引到袁世凯身上,让这个老奸巨猾的反革命,湿手蘸面粉,洗不干净。

“应夔丞在做孙的侍卫长时曾经处事不当,被孙遗弃。应夔丞应当有愧疚之心,长存赎罪只念。如果以他的死能让孙从一个尴尬无比的境界中脱身,应夔丞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啊!从这一点来说,革命党的激进派中有现代式的荆轲,是他们的大幸。但是又是国人的大不幸。因为,应夔丞这次刺杀的是宋教仁,是一个唯一能将我们带向光明的人。

“人人皆知废八股提倡实学是正道,可到了真正废除科举考试时,数百翰林,数千进士,数万举人,数十万秀才,数百万童生以至全国的读书人都觉得前功尽弃,感到一下子失去方向,人生渺茫之际,形成了一股庞大的新兴政治势力,对旧社会有极大的杀伤力。“宋教仁原本也是这股庞大的新兴政治势力中的一员,但是当他发觉如今的世界,中国已经不可能关起门来搞革命了,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在国际大环境下一起考虑。宋教仁特别发觉,在中国的边上,有两个邻居在虎视眈眈,忘我之心不死,那就是沙俄和日国。

“但是,宋教仁的重要和伟大,应夔丞不一定知道。应夔丞的眼里只有陈其美和孙了。所以,应夔丞把宋教仁说成是个经济诈骗犯,曾经在几年前在日国时,企图要诈骗满清和袁世凯的钱财。应夔丞又没有去过日国,这一定是陈其美等人灌输给他的,所以,应夔丞非但不尊重宋教仁,反而憎恨宋教仁。“所以,应夔丞是刺杀宋教仁的幕前主犯。当然,我这么说,也认定,幕后还有主凶。”有人插了一句话:“好些报纸都说,在捉拿应夔丞时,巡捕房等人接到一个神秘电话,要他们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武器上,首先要去搜出那些机密电报文件。这就说明,还有人在暗中操纵,这就增加了案件的神秘性了。”

“那个应夔丞,我见过。”插嘴说话的是黎得水,“此人不是那种街头巷尾游手好闲的地痞小流氓,人长得气度不凡,家有万贯,是帮会中的头面人物。现在有些报纸把他描写成是一个无懒,这也和事实不合。而且,他还做过孙的卫队长,是都督陈其美的心腹大将,除了担当国民共进会的会长,他还是陈其美的谍报科科长,专门收集情报的。

我在上城时,他来找过我,要我参加湖的国民共进会,向我打听黎元洪的情况。那个时候,他就准备向黎元洪捅刀子。他不是一般的党人,是那些中坚分子。他本人说过,他是誓死跟随陈其美的,陈其美是孙先生的忠实信徒,所以他也是孙先生的忠实信徒。我是有一句说一句,我总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我想,按理说应夔丞做的事一定和陈其美有关。他以为他这样做就是革命的,否则,应夔丞不会铤而走险,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也在所不惜!”

邓兆麟继续说:“三个主要当事人,凶手武士英在狱中被离奇谋杀,洪述祖逃亡不知去向,应夔丞又在狡辩,指鹿为马,满口白牙,根本无法结案。”“因此,应夔丞矛头指向袁世凯,成为唯一的指控;就是不当真,事实的真相也就此不会大白于天下。袁世凯在国人眼里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家伙:他在1898年背叛了改良派;在1911年背叛了清廷;在1913年的今天,会不会又将背叛民国哪?他那种灵活机警,力图混合新旧事物和坚持建立一个强有力的帝国作风,同样也在提醒人们:他热衷于一种不受道德监督的个人专制权力。说他是杀害宋教仁的元凶,这完全可能。但是,如果陈其美或其它的革命党人也共同参与了对宋教仁的谋杀,那末,这个结果会让国人不寒而栗:他们同样热衷于一种不受道德监督的个人专制权力。也许,他们比袁世凯更可怕。”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接着“大学士”郭林也开始了他的论述:回到正题上。宪法在我国,其实和在西方国家的作用不尽相同。在西方,宪法是为了保护个人权利、协调利益冲突的准则。而在我国,宪法更多地是为了唤起民族共识和防止重大失误的盾牌。但是不管在我国还是在西方,宪政都是国家政治精英们捷足先登的舞台,只不过,我们还是第一次接触,人们还不熟悉,还不知晓,这就要有一个反复的过程。就像古代国家行大事需要大祭一样,一部宪法也需要用血来祭。宋教仁的血就是宪法的先驱者。

清末,成千上万的立宪派进行了无数次的磕头,也没有磕出个所以然。但是民国后的今天,国家政治精英中最具影响力的,比较而言还是他们。他们又是民国经济最大的拥有者,决定了国家经济的发展方向。因此,他们出自于各自的利益上,部分接受了宋教仁政治理想,成功地上演了宪政的处女秀,在第一次国会大选中击败了袁世凯的力量,预演了新的一幕。这些国家政治精英们,又同时占据了各省地方上有利地位,把宪政向纵深推广。这是辛亥革命后,可喜的社会变化,他们对专制封闭的社会带来了一丝新鲜的空气。

然而,这些国家政治精英们却和旧社会联系最多,他们有的是地方士绅,有的就是旧官僚,他们对于国家的富强不抱奢望,他们更感兴趣的是地方力量的增强。所以他们提出联省自治的要求,进一步扩大地方的实权。他们和袁世凯是有矛盾的。国家政治精英们中第二种组成部分则是受新知识影响的成员:教师、律师、工程师、记者和新军人等。新式教育和出国留学考察、激进报刊书籍等对他们影响很大。他们更关心的是国家的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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