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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是大暑,湿热交蒸至顶点,稻谷成熟需双抢。
早五点,天空就放了浅蓝,丝丝的暑气蒸腾起来在人们额头上裹出一层毛汗,此时天地间仿佛是太上老君准备开练他的八卦炉,微微的火光恍惚的从炉眼透进来;之后天色越来越亮,红彤彤的大火球忽的就窜上了炉眼,天地间到处都是炽热的金黄色,温度随之越来越高,人们湿了前胸贴了后背,所有动物都热的闭上嘴只有狗吐出长长的舌头在哈哈哈的喘气。
在之后火势越来越大,炉子里如同下了火,阳光下犹如千万根炙烤的小针往身上、眼睛里密集的扎,微微抬起头眼珠就如同池塘烤干后龟裂的难受,皮肤上晒的生疼用手揉搓时竟会产生某种**的快感;阴影处则如同炭灰烤红薯,从内而外的汗流滚滚,在身上形成一层干了湿、湿了干的黏乎乎的难受感,整个人跟着就像红薯皮蔫了下来。此时天地万物一片寂静,只有火光嗞嗞嗞的焦烤声。
寂静了两三个小时后,火力隐约有减退的迹象,只是地面晒透了,热气反将着从地面往上冲,形成两堵逼迫的火墙,就像炙子烤肉的铁板子,地上到处是隐约的胶凉鞋的印子,此时一阵小雨过来,地面就仿佛打开了蒸笼盖子冒出朦朦胧胧的白烟气,室外的人们十之四五就得中了暑。
接下来就是一年中最长的傍晚,夕阳能将人的影子拉到一个世纪那么长,被关了一天的生物群终于可以高兴上一会,大人们披着七彩的霞衣满街闲逛,用手搭个莲蓬笑眯眯的说话,小孩们光着屁股在小河里翻滚嬉闹,或者跑到小桥上迎着红霞往下跳,夏蝉拼了命的嘶叫、青蛙呱呱呱的猛喊、老牛悠悠的田埂上溜达、鸟儿扑啦啦的漫天飞舞、树叶沙沙沙的轻舞、蜻蜓伴着荷花点出圈圈涟漪,这真是个喧闹又美好的世界。
当阳光从最后一丝云霞背后跳下去,仿佛一天的练炉工作结束了,炉眼外的光亮就黯淡了下去,夜幕缓缓笼罩大地,伴随难得的凉意而来的是更加烦人的蚊虫群,黑暗中无边无际、铺天盖地,总在耳边嗡嗡嗡或吱吱吱的吵个不停,你开灯寻个半天却什么也看不见,然后就觉得身上到处痒痒到处是红疙瘩,最后就是此起彼伏的拍打声、翻来覆去的床板声和烦躁的嘟囔声。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庄户人要进行一年中最忙碌的十来天,俗称‘双抢’,那是汇集了疼痛、艰辛、敬畏、烦躁、幸福、成就、喜悦、潜爱等等复杂情绪的史诗般的生活的叹歌。
清晨天刚擦上第一丝浅黑的蓝,家家户户就亮起了灯,惺忪悉索的微响在村庄上空密集低沉的盘旋,全家出动赴稻场。黑暗中到处是忙碌的人们,大人们扛打谷机、少年人担着放好镰刀的箩筐、老年人背着手或拎水壶在后面跟着,如果家中有屁大点小孩的,就把他放到箩筐里一起带去;空气中还有些微凉,飘散着泥土的芳香,远近都是蛙声呱呱的叫唤,只是少年人的眼睛仍困的打不开,深一脚浅一脚的摸走,突然一个巴掌就在脑后响起,吓上一跳醒了一半跟着又渐渐犯了困,过不会儿就又是脑后的一巴掌,打起精神向前走,你没有散漫的权利!
到了田头挽起裤脚就下去,不容得你喘口气,弯下腰一手握禾一手抓镰刀向后割,顺着放到身侧后,再握下一把禾挥下一次刀,没等割上两三米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站起身来擦擦汗,太阳已跃出了半个身子,眼前是更加金黄连绵的稻田地,反身一看忙碌了这么久居然只是割了条缝,一种胆怯和畏惧的情绪不自觉就冒上心头,旁边的大人们已较你多啃上去了一点,无奈的低下腰去,一边割禾一边厌烦嘟囔着继续,只是谁也不会听你的抱怨,你没有偷懒的权利,!
汗水滚珠似的往下滴,腰越来越酸痛,腿肚儿在不停的轻颤动,每一次站起身时腰椎骨就劈里啪啦的响,酸痛的感觉顺着骨头缝上下渗,麻痛的忍不住想抱怨,这也太累人了吧,我咋这么的命苦呀,你看人家谁谁谁,睡到自然醒、街上打游戏,哎!直起身来看前面,还是一眼望不到边,更是涨了一肚子气,这要做到什么时候哦,这还让不让人活,我发誓将来一定不要去捉田,捉田我就是王八蛋!前侧方的父亲回头劈头盖脸骂,干吃饭不做事,割不到两三行就要歇,你会做个啥屁事啊!少年人不得已怏怏的继续,只是稻谷地不会回应你,你没有自怜的权利!
太阳上了一丈高,妇女们中途回家做好早饭送过来,人们就从稻田里站起身汇聚到田埂边边大坡地的几棵大树下,大人们通常坐到最高处,端起饭碗吧嗒吧嗒大口吃,一边互相之间开些乡下人直白粗鄙的玩笑话,一边眺望下稻田露出欣喜的笑意;少年人按割禾能力依次坐在坡坡下边,最下面的通常都是第一次参与双抢的人,明明饥肠辘辘却头昏脑胀闭翳的吃不下饭,望着前方直愣愣的发呆,母亲就使劲往手里塞的劝道,‘吃不下也要硬吖下去,否则等下更是吃不住’,怜悯的看下你后连忙转过脸去;上座有女儿的大人们则会初次评估下少年郎们,勤快的、懒惰的、开朗的、差劲的;少年人呆呆的看着碗中的白米饭,再看看不远处的稻谷田,努力的将两者联系起来,恨恨的大口扒饭,你可以迷茫一会儿,但这一切仍然要继续!
吃过早饭喝上一碗水后,人们戴上草帽就又散落到田地里,阳光就像刀子从头发中往下刺,头皮疼的发麻;蚂蚁在腰上咬,十只百只一万只;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我喘不过气来,我要休息会儿,好吧,就割到前面那条线,说好了,割到那条线的位置我就休息会;呼~呼~,怎么还有这么远?怎么才割了这么点?我是不是重新定下量?不,不行,男人说多少就是多少,呼~呼~,难道他M的还真累得死吗?难道我他M的还真怕了你它M的吗?不,不行,说到那条线就到那条线!好了,快了,就快到了,呼~呼~,这不他M的过来了吗?哼哧~哼哧~,再坚持一会,就一小会就到了,哼哧~哼哧~,天还真它妈的热,蝉还真它M的肯叫唤,那又怎样?哼哧~哼哧~,来呀,你它M来呀!老子不还是过来了?老子不仅过来了,还要往下再割多两行,谁怕谁,哼哧~哼哧~,谁怕谁!坚持就有希望,坚持就有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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