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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第1页）

一秒记住【xiaoyanwenxue.com】精彩无弹窗免费！合喇的冰车在林子里却是无法乘坐，三人便先骑一阵马。佟钰虽然右臂有伤，骑马却是无碍。合喇骑着枣骝马，后面拖着冰车当先而行，心急火燎，恨不得一步跨到冰道上。那名百夫长，率队随在三人之后。

路过涞流水，但见残垣断壁，砾石堆集，人矢马溺，一片狼籍，显见辽兵曾在此驻扎。好好一座家园，被毁败得如此残破，人人心头愤恨不已。

到了鸭子河畔，合喇跃下马来，将冰车置于冰面上，拴结绳索，扎缚马蹄，一切自己动手，不许别人帮忙。结束停当，请了佟钰、宛霓坐上冰车，他自己坐在驭手位上，长鞭挥出，甩了个脆响，枣骝马“咴”地一声欢叫，四蹄腾空，奔驰如飞。合喇回头望望佟钰、宛霓，满脸欢笑，极是酣畅。打造冰车之初，他便想着三人同乘一游，今日始遂心愿，由是大乐。

宛霓却想，先前对合喇没有好脸色，是不是冤枉他了？

佟钰从怀里摸出糕饼，分了一块给合喇。宛霓注意看佟钰手里拿的那块，果然缺损了两个月牙。这家伙，偷偷地咬了不只一口呢。可怜合喇至今蒙在鼓里，却还感激佟钰赠饼之义，这回他是真冤。

行进中，合喇叫过那名百夫长，问他是如何与辽兵接战的？之前佟钰曾问过这人的名字，他叫十察虎。

十察虎道：“今儿一大早我们就把辽兵瞄上了，搁着弟兄们立时就要上去厮杀，这几天在老林子里呆的都快憋屈死了，可舒先生死活不让，说等到了冰道上再接战，有好身手还怕没地方施展吗？哈，一上了冰道，果然就是咱们的天下。好家伙！”他说得兴起，大嘴直向后裂，吐字不免漏风，“好家伙”听上去像是“好架花”。他道：“先是冰车战阵，上千乘冰车突然冲了出来，就像天边撕开了一道口子，直似神兵天降一般，左冲右突，枪挑箭射，将辽兵大阵冲成十七那么二十八段。什么一字长蛇阵？要我看，简直就是马粪球阵！牛屎蛋阵！起初，他们还拼命往起结阵，射那么两三箭。可咱们的冰车跑得比他们的箭还要快，哪里射得到？后来，他们干脆箭也不射了，掉转头一门心思地逃跑。都勃极烈将大铁梃往上一举，咱们立马兜着辽兵屁股攻了上去，乞里喀嚓，砍菜切瓜，直杀得辽兵哭爹喊娘，四散奔逃。他们心急，脚可急不得，在冰面上一步一滑，跌跌绊绊，连滚带爬。嘿嘿，真是脓包鼻涕虫。”他一边说，一边摇着大脑袋，大嘴叉合成一缝，看上去像是有人在他两个嘴角各拴一线，一拉一扽，扯着他的脑袋来回晃动一般。

佟钰看着有趣，猜想：这人的大嘴吃西瓜倒有一手，若是赌赛，定准吃遍天下无敌手??????不，无敌嘴。

十察虎道：“咱们就这么撵着打，像是赶鸭子下河，一直赶到江宁城。那些辽兵，想是被咱们打蒙了，从北门进城，却又从南门跑了出去。守城的辽兵见了，以为他们的大队人马吃了败仗，也稀里糊涂地跟着跑。咱们便跟着追，直追出三十里，这才收兵。”

合喇问道：“是哪支谋克队先攻入城的？”

十察虎大头一晃：“就是我这百名弟兄。”神情甚为骄傲。

合喇点点头。

佟钰见十察虎衣甲鲜亮，早先他可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衣甲。便道：“我猜这盔甲定准是你这次得的奖赏。”

十察虎道：“佟钰哥哥说得不错。不过，都勃极烈命我们来请宛姑娘，那才是最大的赏赐。”

佟钰三人都觉奇怪，宛霓前去不过是为伤兵疗伤，怎的又是赏赐了？而且还是最大的赏赐？

就听十察虎道：“本来嘛，受伤的又不是咱们的人，都是俘虏的辽兵，原不该劳动宛姑娘。一些小箭小伤打什么紧？偏生这帮脓包鼻涕虫的一些些也忍不住痛，唉唉唉的叫得人心烦。”

佟钰大不以为然，心道：当初你们做辽兵掉进大坑里时，受伤的人也是这般唉唉唉的。我被老熊打断手臂，也唉唉唉来着。伤痛而唉唉唉，那也算不得稀奇。

十察虎道：“都勃极烈动了恻隐之心，这才决定迎请宛姑娘。但是辽兵新败，有许多逃散的散兵游勇，路上恐不太平，万一伤了宛姑娘贵体，那还了得！都勃极烈便命人前来保驾。嘿嘿，这些人里面，有哪个比我更有资格配接这趟差事？他娘舅的，偏生有几个家伙不识相，拼命要和老子来争。妈拉个巴子，凭他们几个的臭本事，能护得宛姑娘平安吗？我也急了，甩掉身上衣甲，对他们道：‘论战功，老子第一。论本事，哪个胜得过我哪个便去。’他们说‘战功算个屌，这次不过是你侥幸而已，能不能去保护宛姑娘，那得凭本事说话。’好啊，凭本事么？老子最是赞成！他娘舅的，一交手，我便摔倒两个，要不是都勃极烈出言制止，恐伤了袍泽之谊，老子非把他们都摔趴下不可。”

宛霓见他此时兀自气咻咻的恼怒不已，想见当时争执场面定当十分火爆。这些人，把保护我看得比出生入死夺得的战功还重要，心下既感动又觉歉意。道：“你们谁来还不是一样，何必要争？”

十察虎眼睛一立：“不争怎么行？我若争不到，这些弟兄个个瞧我不起！他娘舅的，被自己弟兄瞧不起，还怎么做他们头领？”

佟钰好奇道：“你是怎么争到的？”

十察虎道：“后来都勃极烈让我们赌赛猜鸡头。”

佟钰道：“那你挑的是公鸡头，还是母鸡头？”

十察虎将大拇指一挑，道：“当然是公鸡头，谁当草鸡？”

合喇却撇嘴道：“听起来像是那么回事，要保护宛霓姐，那得有真本事呢。”

宛霓顿生警觉，以为他要学佟钰的样油嘴贫舌，这可断断容他不得！然而却见合喇脸孔板得严正水沉，无丝毫戏狎之意。

十察虎道：“小王孙这是要考较属下的功夫课目？”随即弯起食指含于口内，“嘘溜溜”打了个忽哨，就听他身后百多名兵丁“呼——嗬，呼——嗬”齐声呐喊，接着打马跑开，散成一线。又是“呼——嗬”一声，“呛啷啷”拔刀出鞘，舞刀催马，奔驰跃前。各人要在合喇面前显露本领，将弯刀舞得如风扬委雪，左砍削，右砍削，前刺撩劈。有的更是炫耀，演示镫里藏身、马上倒立，单脚挂镫等诸般技巧，果然个个武艺精强。佟钰、宛霓欢颜喝彩，合喇也暗暗点头。

这冰道是引鸭子河水漫浸四野而成，冰面开阔，任由驰骋。众人所乘都是宝马良驹，先前受了主人控制，不得放开四蹄奔跑。此时放辔由缰，以为是冲锋陷阵，摇鬃竖尾，奋勇争先。

合喇的枣骝马本来率先而行，睇睨旁骏，自鸣得意。蓦见百马腾跃，意欲争先，不由大是愤急，“咴溜溜”一声嘶鸣，不待主人扬鞭催赶，早已四蹄翻动，疾驰而出，。它本是大宛马的后裔，名贵非凡，乃合喇特特之选。当此时刻，岂容他马超跃。长鬃飘拂，骎骎騑騑，始终领先一个马身。竟是和它主人一样争强好胜的性儿。

合喇襟怀带风，意兴飞扬，长身站起，取雕弓，抽白羽，想箭射个目标，抒发一下心中亢奋。然而，当他拽了满弓，忽然发觉箭尖所指，眼睛所到，竟茫无一物！四野沉沉，俱是泛着铁色的冰面，连个小树、小草、小石头蛋也没有，不由大是落意。

十察虎见状立时明白了几分。将手里弯刀在空中盘了两盘，约束部下退后，踹镫提缰，纵马近前，道：“小王孙这是要考较末将空手接箭的课目吗？”他督导兵丁习箭，常常要人箭射自己，随后手接来箭。接箭之时，就可估算出这名兵丁射箭的准头力道，并以此评判优劣，往往切中关窍。是以，他的部下箭术提高得最快。而他却也因此练就了一手空手接箭的功夫。不过，他们练箭之时，箭镞是拗去的。

十察虎原本也是个好事之徒，他见合喇使的是张五斗弓，心内已估算出他的射程码步，当即打马跑开，叫道：“这便射来！”

合喇愕然惊诧：“我怎么可以射你？”他射过箭靶，射过狐兔狼獐，却还没有射过人。

十察虎道：“不妨事，我有重甲护身，小王孙只管射来。”

合喇心道：他武艺高强，或许当真能接住我的箭？便试着往他身前空落处射了一箭。

十察虎伸手接住来箭，故意嘲笑道：“小王孙这箭可见不得阵仗，既无准头，又无力道，软塌塌的像个娘们。”他意在激励合喇使出真实本事，说话便不知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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