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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第1页）

一秒记住【xiaoyanwenxue.com】精彩无弹窗免费！小山岗上他们住过的地方辽兵来时曾遭毁弃，现下又恢复了原貌。做饭的灶间，宛霓住过的地窨子，以及与舒洛、合喇合住的帐幕，又一一搭建起来。佟钰先去灶间看了看，灶间里没有生火。又探头瞧瞧地窨子，里面也是阴森冰冷，不像有人居住的迹象。倒是帐幕那边，不时有热气从门帘缝中冒出来。

佟钰悄悄踅到帐门处，轻轻掀起帐帘一角向里探视，帐里没人，便缩身钻了进去。

帐幕里仍跟从前一样，摆放了三个铺位。只是合喇的铺位旁多了一个未经油饰的白茬桌案，桌案上放着一本羊皮封函的书册。这书册是大辽晋王，也就是宛霓的兄长敖卢罕赠送给合喇的礼物。而舒洛铺位上一如他生前那样，摆了盛放墨汁的木碗、毛笔、及一摞切得方方正正的白桦树皮膜。

佟钰觉得好笑：小坏蛋这是搞的什么调调？倒显得他很恋惜旧情呢。不过，舒大哥人已经死了，我和小情乖乖又远在大宋，他这俏眉眼做出来谁看得见哪？小坏蛋行事就是古怪。他和舒大哥师徒情分倒是不假，但和我的兄弟情分可就马马稀稀了，他从没畅快叫过我佟钰哥，还总爱搭架子。这会儿了，又在背后搞得这么热乎，又是写诗，又是搭铺位的，真是弄他不懂？还有呀，他还说过要娶小情乖乖为妻的埋汰话，可后来忽然之间他那意思就没了？小情乖乖回大宋他也不阻拦，打门口路过也不进去说话。当然，小情乖乖执身正，教他那意思不没也得没。可问题是，他那意思也没得太过突然，毫没来由，就那么“嘎巴”一下，就没了！没了也好，我正巴不得呢。可他表面上没那意思了，暗地里却做起了功夫，什么上西山寺院打扫小情乖乖妈妈陵墓啦、修饰陵殿啦、树碑文啦。小情乖乖都说过不给她妈妈树碑，可他还树，这不摆明是讨好吗？对了，小情乖乖回大宋后陪她一起住的那个大脚婆子，分明是个女真族人，大宋婆子可没那般大的脚，也不会说脓包鼻涕虫，那可是十察虎的口头禅。再说，大宋的庄户人家哪有不会伺候菜园子的？哪有不会饲养鸡呀兔呀这等家禽家畜的？女真人多为猎户，他们可没干过这类营生。而且事情哪能偏就那么巧，小情乖乖正独自一人，立马就有个婆子来与她作伴？这婆子定是小坏蛋派去的，他的消息灵着呢。这家伙，明里不做暗里做，可不是古怪得很吗？

佟钰在自己的铺位上坐了坐，铺草软软的很舒服。一瞥眼，却见帐幕的一角摆放着一张铧犁和一架耧车。咦，古怪了，小坏蛋这是要耕地播种哪！不当猎户，要改当庄户吗？那铧犁的犁刃磨得雪亮，看上去可不像是拿来当摆设的。原来他是在忙这件事，那可够他忙的。

从帐幕里出来，佟钰上了小山岗。小山岗上酒鬼书生的坟墓还在，此刻坟前还树了碑，碑上有字，用女真字和汉字书写：大宋义士之墓。而且，仍旧是小坏蛋的隶书体。酒鬼书生是为女真人而死的。白毛老妖残害女真小童，酒鬼书生在追赶白毛老妖时不幸中了暗算。女真族人不忘他做下的好事，是以树碑纪念他。然而他们并不知道酒鬼书生的真实名姓，碑上仅挽以大宋义士四字。

酒鬼书生坟墓的一侧还有两座坟墓，墓碑上题的名字分别是柳如是和吴越君。这是那两个大宋的优伶戏子，他们被卖身到异国他乡，因思念家乡而迷路，惨死在密林之中。

这三人都对佟钰有恩，佟钰俯下身，在三人墓前各自拜了几拜。

小山岗的西侧还有一座坟墓，转过去一看，却是舒洛的坟墓！坟前也有碑，碑上也挽着女真字和汉字：恩师舒洛之墓。落款：弟子完颜亶立。完颜亶就是小坏蛋的汉文名字。

见了这墓和墓碑，佟钰气不打一处来，替舒洛大鸣不平：这碑文怎不注明舒大哥是大宋人？也不像酒鬼书生和两个大宋优伶戏子的坟墓那样面朝南面，南面可是大宋方向啊！而舒大哥的墓则是面向西面，西面是女真完颜部落。小坏蛋又在搞什么鬼？这分明违背了舒大哥生前意愿。舒大哥生前，可是一心一意要回大宋去的呀？小坏蛋口称“恩师”，这件事做得却是毫无恩情，连死后都不教舒大哥满足心愿。

佟钰打开布袋，取出几块糕饼分别供在四座坟墓前，低声道：“酒鬼书生大叔，舒大哥，还有两位没见过面的大哥大姐，我来看你们来啦。”因为他与舒洛和酒鬼书生最为亲近，是以在两人墓前站立良久。

酒鬼书生和舒洛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无论性情、学识、以及行事为人都不一样。酒鬼书生令人心生仰敬，而舒洛则只是让人怜悯。

酒鬼书生还是个极有见识的人。早在舒洛谋划那件大事之初，酒鬼书生就曾警告过他，那事切不可行！当时的朝廷，决不可以托付这等大事。尽管舒洛并没有透露出他所谋划的是燕京归宋这件事，但酒鬼书生一猜就猜中了，而且拒绝了舒洛要他一起参与的邀请。只是紧跟着白毛老妖来袭，他与舒洛的谈话被迫中断，而后来竟死于白毛老妖掌下。要不然，酒鬼书生定会将燕京归宋这件事给舒洛剖析得明明白白，起码对舒洛也是个警醒，终不至落得那般下场。

舒洛看不起酒鬼书生呢，他说酒鬼书生是梁山贼寇。梁山“贼寇”是些什么人佟钰并不知晓，他家也曾被安上了个通梁山“贼寇”的罪名。但官府既然指责梁山的人是盗贼，说明梁山的人行事与官府不一样。大头和尚言下就对梁山很是赞赏，也说酒鬼书生行侠仗义，并不迷失。酒鬼书生为了追索一件大宋文物，千里迢迢来到辽北，可说是不顾个人安危，锐身赴难，这决计是大侠本色。包括高长福、庄寨主这些被官府诬为盗贼的绿林好汉，在国难当头之时，他们哪一个不是铁骨铮铮、一心为国的血性男儿！反倒是官府，直接就进入百姓家里哄抢物事，甚至不惜拆墙毁桥也要搬到他们家去。这行径，简直就是明火打劫，比盗贼还要盗贼！

酒鬼书生也是个读书人，不过他不像舒洛那般，读了几本书便四处张扬。他也张扬，但张扬的是英雄侠义。为了救人，他可以不惜自家性命，明知不是天水婆婆和白毛老妖敌手，也要挺身迎上前去。“大宋义士”四字，他当之无愧。而舒洛的张扬却是另外一种，确切一点说，其实就是卖弄，是自我炫耀。

佟钰暗暗下定决心，做人就做酒鬼书生那样的人，决不做舒大哥那样的人。而以前自己曾十分佩服舒洛，甚至还摹仿他的行为举止，此刻想起，仍感觉倍加羞愧。

这般想着，佟钰感觉身上一阵轻松，像卸下一件沉重包袱，当即扬声道：“你在我背后站了这么久，再不出手，可就没有机会了。”他察觉身后有人在悄悄接近，并在身后站了好一阵子。

身背后果然有人试探着问道：“你是??????佟钰哥？”

佟钰猛地车转过身子，不禁有些吃惊，见离着自己十余步外站着一个翩翩少年，浓眉朗目，身躯挺拔。这不是小坏蛋么，竟长得这般高了，几乎和自己一般的高矮。

对面的合喇也是一脸惊喜，兴奋叫道：“真的是佟钰哥！嘿！”

佟钰也张了张嘴，但最终又撇下嘴角，鼻中重重一哼。自打那次从阿骨打爷爷帐幕里出来分别之后，两人这是第一次见面。

合喇似乎并未察觉佟钰脸上现出的不友善神色，只管热情道：“刚我骑马打从岗底下经过，老远就见师父墓前站着个人，我还奇怪，什么人来祭奠师父？等回到帐幕里，见案上书册有人动过，你的铺位上还有人坐过的痕迹，我料定一定是你，便赶着过来瞧，还真的是你。嘿！嘿！”这是他的口头语，每当兴奋之时或真情流露，便“嘿，嘿”个不了。这当儿见到佟钰许是大感意外，神色间竟十分激动。道：“那本书册是敖卢罕送我的礼物，一直放在桌案上，不过我从未打开看过。师父说，读书要有选择。那本书能让敖卢罕自杀，一定不是好书，是以我没打开看过，放在桌案上，只是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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