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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边境月夜小论诗（第2页）

辛小佳突然有点怕他，以前那么期待他的吻和拥抱，甚至会在梦中流泪，今天他好像有了点变化，她有点慌，突然想和他保持点距离。

她的小脑子转了几圈，突然问他：“平仄怎么弄，那么难。”

他刮下她高挺的鼻梁，笑她：“辛队长真好学啊，比我当年读大学用功多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反正也是等，不如向你这个全能大叔学点东西了。”

李默说：“反正天亮还要好久，就说说吧。从今天来看，平仄基本是无意义的，写古诗与写歌词和现代诗没有区别，表达情感的需要，完全不需要音律之类。但古诗有传统，格律诗和宋词盛极一时，形成文学上不可超越的一块，造成很多人急于模仿一切。其实，无论巨细都模仿就和鹿晗的邮筒一样，是狂热的表现。本质上看，平仄和明清八股文式没差别，都是僵死了的形式，但八股文没人趋之若鹜，一是它没有文学价值，二是它太长，很难学。诗就容易多了，几十字一首，写出意境不容易，但讲平仄就太容易了。所以很多人走火入魔到不但严格讲古典平仄，背平水韵，甚至背已经死掉的入声字，但写出的诗，老实说实在没有诗味，因为太囿于平仄则容易音律工整却诗意平庸，我看到的95%拿平仄当诗的人都没有诗意，那诗和大报的头条文章一样规整而无趣，说大一片却毫无意义。基本是无价值的文字堆积，成了一种形式的炫耀……”

辛小佳邹起起眉头：“好难……似乎听懂了一点……”

李默说：“不急，下面就容易了。我的意思是，平仄是文学传统的一部分，但今天已经没太大用。可以掌握，也可以只写古风，更自由，表达更容易出意境。一般来说，研究古诗词要掌握平仄，只是兴趣就没必要太顾及平仄，会像孔已己把知道‘茴’的几种写法当成学问一样可笑。读起来不拗口就成了，像接连五个吐气平声，念下来就要憋死了，要适当加个仄声调整下……”

他停了下，想起了什么，说：“有个人比我有说服力。林黛玉。她教香菱写诗，有段话非常好，正适合你。我看能上网不，我发给你看看。”一会儿，他叫道：“很好，能上网！我们的网络真是好啊！发给你了，收藏了，没事了多看看吧，能让你飞速进步！

辛小佳一边看手机一边说：“那边就有个基站。”她看到了李默发来的《红楼梦》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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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菱笑道：“果然这样，我就拜你为师，你可不许腻烦的。”黛玉道：“什么难事，也值得去学?不过是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副对子，平声的对仄声，虚的对实的，实的对虚的。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香菱笑道：“怪道我常弄本旧诗，偷空儿看一两首，又有对的极工的，又有不对的。又听见说，‘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看古人的诗上，亦有顺的，亦有二四六上错了的。所以天天疑惑。如今听你一说，原来这些规矩，竟是没事的，只要词句新奇为上。”黛玉道：“正是这个道理。词句究竟还是末事，第一是立意要紧。若意趣真了，连词句不用修饰自是好的，这叫做‘不以词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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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默同时也在看自己的手机，他说：“看吧，我最赞赏的就是林黛玉的‘不以词害意’，就是不为平仄破坏意思的表达，很多人却不明白，意韵才是最重要的。千万不要把形式当成诗，形式永远是附属于意义的。我就故意只写古风，律诗写了也要故意破开几句。你最好先写古风，有诗感了，想讲究音律也行，那个不难，就是几句口诀。”

辛小佳点点头。心里偷笑：“这个笨蛋的注意力终于转移了。”不然，那么长的夜晚，他肯定要抱着她睡，虽然穿着厚大衣，她还是觉得有点可怕。

李默说：“还要多看好诗来提高鉴别力。要看什么诗来提高，林黛玉下面还说了一段。看你那么认真，也发给你吧。”

叮咚一声，新信息来了。辛小佳打开手机一看，是另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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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菱道：“我只爱陆放翁的‘重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凹聚墨多’，说的真切有趣。”黛玉道：“断不可看这样的诗。你们因不知诗，所以见了这浅近的就爱，一入了这个格局，再学不出来的。你只听我说，你若真心要学，我这里有《王摩诘全集》，你且把他的五言律一百首细心揣摩透熟了，然后再读一百二十首老杜的七言律，次之再李青莲的七言绝句读一二百首。肚子里先有了这三个人做了底子，然后再把陶渊明、应、刘、谢、阮、庾、鲍等人的一看，你又是这样一个极聪明伶俐的人，不用一年工夫，不愁不是诗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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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默说：“王摩诘就是王维，一般认为他的诗比李白的更空灵，更有禅意。词就看苏东坡，最有才华的词人。李清照是女词人，文字感也很好，学学也不错。再就是柳永，李煜。林黛玉后面提到的那些诗人，三百首里一般也都有。先熟悉《唐诗三百首》和《宋词三百首》，六百首了，足够了……”

辛小佳突然很奇怪地说：“你不是生物和物理博士吗？怎么对文科也了解那么多？”

李默笑笑：“文科的资料最容易存储。都在我脑子里……”

她有点不信。

他把她另一只手也握住，又夸她说：“你的学习愿望、能力和韧性之强真让我感叹啊。”

她又不好意思了，心里却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可恶的你！”

他看着沉思的她，觉得她这段时间越来越像小竹了。心里有点不安。但感觉又越来越美好。那是逐渐增长的爱怜。

他说了那么多话，转移了注意力，身上的疼痛已经没那么强烈了，基本可以忍受了。他抚摸下她小脸：“小傻瓜，跑了一整天，睡一会吧。”她看看他，有点犹豫。他掀起大衣：“来，这儿暖和。”她不动。他揽过她：“傻瓜，别乱想了，我们都穿得那么厚，保证不欺负你！再说，睡着了人的体温调节能力会变差，不保暖会在睡梦中冻死。互相取暖是目前我们这个状态下最好的保温方法。”

她不说话，靠在他身边躺下了，她听到了他有力的心跳。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什么都不担心了，她心中一片安宁。她握着他的手，很快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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