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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武一十三（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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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瞬间，无常在对方脸上捕捉到了一丝诡异的表情，仿佛连着空气也冷了几分，但陆先生很快又恢复过来，依旧挂着微笑，淡淡地反驳道，“薛红衣不是已经被大火烧死了，他的尸体你们还检查过的。”

无常点点头，“确实检查过，不过在查验的过程中倒是有件奇怪的事：棺中的尸体虽然已经化为白骨无法辨认，但我却发现尸体的头骨明显比其他地方的骨骼更加脆弱一些。按理说人的骨骼虽略有差异，但硬度其实相差不大，其中头骨反而应该更坚韧些才是。”

“所以你又有了新的推测？”陆先生接口道。

“不错，所以我推测这具尸体固然曾经遭受过火烧，但其头部的烧伤应该远远比其他部位更加严重。事情反常，小子忍不住多猜想了一些，为何头部会烧伤更加严重呢？大概是因为当年薛红衣担心火势可能太快被扑灭，甚至有人闯进火场搭救‘自己’，那精心准备的尸体便会露陷，因此他事先在准备好的尸体头部浇上了火油一类的助燃剂，大火甫一接触尸体便会首先烧着头部将之毁容，如此便能保证自己的假死不会被识破。

而且三个月前我检查杂物间时刚巧发现过一个不大的瓷瓶，内里被烧得一片漆黑已然无法使用，那或许便是曾经用来装火油的物件。

至于真正的薛红衣，曾经作为一流的斥候，擅长跟踪侦查，机关陷阱。机关之术固然能够让他制造一起定时定点而自己又不在现场的火灾，至于陷阱可不止会害别人，偶尔也能用来救自己。”

“贤侄未免太多疑了，大火之中总有些地方会燃烧得厉害些，何况我已经说过自己的身份了，你若不信大可去官府里面查询。”

“我已经通过掌管户籍的朋友查证过了，当年的陆商人确实有个弟弟。”不待对方打断，无常继续说道，“可惜您不是他，如果您再好好调查一下真正的陆先生，可能就不会犯这种错了。”

这次对方没有打断，无常停顿片刻方才继续解释道，“当年陆先生之所以会离开，皆因在家族的庶嫡之争中完败于其兄，所以陆先生此生最痛恨之人莫过于其兄长陆行商了，无论是薛红衣还是倪修况害死的陆行商，对其而言反而应该都成为大恩人才对。”

对面的‘陆先生’终于收敛起笑容，沉默地看着无常好一会儿才问道，“你的这些推断似乎也无法证明我就是薛红衣吧？”

“所以我才用了一招引蛇出洞，给您机会借我之手除掉倪修况，您也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趁着夜里偷偷将当年重要的证据藏回了曾经的住处。您做的已经很好了，翻新的旧土夯得十分严实，也瞒过了阿奴，可惜却没有骗到在下。况且您还留下了其他的破绽。”

无常说到此处轻轻叹息一声似乎在埋怨对手的不够聪明。见对方无意插话，无常接着解释道，“小猎户曾经说过当时‘薛红衣’是被烧死在杂物间的，而证物却出现在了一进门的客厅里，您别忘了进到杂物间可是要路过客厅的，‘薛红衣’当年既然是为了‘重要证物’冲进来的，试问他又怎么可能路过客厅对其视而不见却跑到杂物间被烧死呢？

……

其实我也能理解您的无奈，‘薛红衣’会被烧死在杂物间，不过是因为当年您一直就将找来的尸体偷偷放在那里罢了，杂物间混乱狭小，作为你的私人空间，能够保证即便有人来拜访也不会暴露，自然是藏尸的最佳选择。

至于后来会将证物藏在了客厅，在我看来也是必然：中间的客厅经常会有附近的猎户过来休憩因此也容易隐藏新的痕迹。杂物间却不然，那里一直无人闯入，您若冒然将证物藏在里面，必然无法掩饰新留下的藏东西的人为痕迹，反倒容易被我和阿奴看出破绽，您说是吧？”

“看来你早就知道了。”薛红衣冷冷地回应了无常的一番解释。

见对方终于不再反驳，无常这才笑了笑，“其实您可以解释说之所以会这样可能是当年薛红衣为了迷惑乐南音和倪修况才做出的无奈之举。”

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无常才发现不知何时周遭笼罩着一股浓郁的肃杀之气，这种熟悉的感觉一般只会出现在阿奴身上，薛红衣的声音也适时传来，“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

“晚辈可没有这种自信，不过这次来也算是给医族一次机会，毕竟倘若我死了，他们便能免去一劫。”面对杀气肆意的薛红衣，无常倒是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样。

这话听得薛红衣莫名其妙，但经过短暂的对峙他终于慢慢冷静下来，“你没有带阿奴过来，难道是不打算告诉他了？”

“阿奴年纪不大，朋友太少，仇家却很多，没必要再去多招惹一个。何况我又不是官府中人，查案全凭兴趣，至于抓人，既没能力，也没想法。其实我倒是蛮佩服前辈敢用陆先生的身份潜伏在阿奴师父身边十余年，这才是真正的艺高人胆大。”

薛红衣却冷哼一声以示不屑，“既然你不想抓我，又来找我何事？”

“晚辈已经说过了，是来听你与倪修况将军的故事……其实后来我细细回想过，当初我与阿奴第一次来拜访你时，你完全不用提及当年的珠粉案与废楼案的，这样我虽然依旧会觉得倪修况因为些许仇恨便去迫害阿奴师父一家有些奇怪，但也绝对不会怀疑到你头上来的。”

“难得遇到一个聪明人，我当然要好好利用一番了，聪明人的聪明可是最容易被利用的武器。”

“所以我打算再给你一次利用的机会，说说更早之前的故事，看看我是否能从中找到扳倒倪修况的方法。”

薛红衣再次沉默起来，似乎心中难以权衡，随即却顾左右而言他，“你对阿奴倒是不错。”

无常闻言毫不避讳，“我已经说过了他朋友太少，正巧我朋友也不多，难得遇上一个，自然要好好珍惜。况且我虽然命运不济，却不希望他的下半辈子也用在复仇当中。”

薛红衣轻轻叹息一声，总算满足了无常的愿望，“故事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那时我已经在倪修况麾下做斥候了，当时刚刚完成队长交代的任务赋闲在营，想着闲来无事我便偷偷跟踪了一支护送物资的队伍，既是当做解乏的恶作剧，也算是变相锻炼自己的跟踪能力。护送的物资其实并不算多，但却足足派了二十来人，说来倒是有些反常，不过军中其他没有，军人却是一抓一大把，因此我也没有多想。

离开营地约有半日脚程，我渐渐失了兴趣便准备回营，没想到护送的队伍却在这时遇到了变故，山路两侧荫蔽之处突然射来箭矢，箭矢过后出现了四个蒙面之人，这些蒙面人武功极高，冲入队伍中就大开杀戒，没过多久护送的队伍便全军覆没了。之后蒙面人开始在物资中翻找，没过多久其中一人似乎有了发现，忍不住欢呼起来。找到了东西，几人又从刚刚隐藏之处取来火油淋在了剩下的物资和杀死的护卫身上……”

事实与预想出现了偏差，无常忍不住问道，“其中一人是倪修况？”

“好在他们离开前揭下了面巾，其中一人正是倪修况，倒是其他三人我却一个也不认识。很奇怪是不是？更奇怪的还在后面，此事不久我在战场上碰见了一个大成国的武将觉得眼熟，后来细细回忆才想起他居然是当初的蒙面人之一，于是我便留意了起来，果然没过多久又在敌方军营中发现了另一个蒙面人的身影。”

“如此说来倪修况有叛国通敌之嫌，亦或是他本来就是大成的奸细，你后来就没有再调查了吗？”

“之后我曾偷偷跟踪过他好几次，线索证据都没有找到，反而是跟踪应变的能力提高不少。没过多久倪修况遭弹劾离开了军营，我打听到他的住处，便想尽办法跟过来了。”

“看不出你倒是挺执着的。”

“我有一个弟弟，同我先后入伍，他年纪比我小，却较我沉稳许多。若不是那天他碰巧接了护送的任务，以他的性格来说，按理在战场上应该比我活得比我更久才是。”不觉间薛红衣的声音竟渐渐温柔下来。

兄弟？无常沉默了，心中或许明白对方何以选择了以陆先生的身份潜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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