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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说纷纭之中,大家似乎都自发自动的遗忘掉了在这场兵制重置,利益中损失最大的杜度三兄弟。
杜度让出了旗主之位,守着褚英的牛录隶属于皇太极管辖,皇太极待他倒算是亲厚,只是因褚英叛逃在先,兴许是为了让努尔哈赤放心,皇太极对褚英的看管格外谨慎。不仅将褚英由地面迁移进地牢,又把原先负责看守的三家奴才以渎职罪责尽数问斩,小福晋富察氏被发卖外地。一番整顿后,皇太极重新安置的地牢看守,人手少而精,规定每日分成三班,每日定时送食三餐,禁绝闲杂人等探视等等。
因着富察氏被发卖,术禄偷偷抱着妹妹济鼐哭了许久,不过济鼐才九岁,打记事起便对生母印象不深,而两年前富察氏入高墙陪褚英后,她对生母的印象就更加淡了。所以富察氏的遭遇并没有对济鼐造成太大的悲痛,反倒是十四岁的术禄,因为婚姻的不堪重负,对自己幼时在娘家的一切都特别怀念,以至于她感同身受般久久不能释怀。
褚英全圈禁后,家里两个福晋互相弄权,上下奴才俨然分成了两派,富察氏被送进高墙陪褚英&ldo;共患难&rdo;了,已到了说亲年纪的术禄因为无人问津而被耽搁下来。直到去年年底,因着穆库什传出怀孕之喜,额亦都老当益壮,乐得合不拢嘴,努尔哈赤一时兴起,便将术禄指给了老臣费英东。
论起年纪,费英东和额亦都同龄,按岁数,足可做术禄的玛法了。费英东老夫娶少妻,虽然术禄的身份不低,可是这样的宅门里面,费英东的儿女成群,且大多都已成年,费英东所娶的那些个福晋们,又岂是等闲之辈?
第二十九章
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女陡然落入这样一个家庭之中,身后又没有足够强大的娘家支撑,短短几个月,她便犹如一朵缺失水分的鲜花般,迅速枯萎。
术禄无法向娘家人倾吐她的苦水,所以这三个月来,她一得空便会跑到二哥家来找昔日的手帕交。
然而与过往相比,昔日的闺中好友那热情开朗的性子,在如今的二嫂却像是不复存在了一般,令她增添了莫名的疏离感。就如同像现在这样,她哭了许久,泪眼婆娑中抬头发现对面端坐的阿木沙礼始终表情淡淡的,既没有同仇敌忾,也没有好言相慰。
术禄讪讪起来,心中备感惆怅,她胡乱用帕子擦了擦脸,哽咽道:&ldo;是我造次了,你……你只当我今儿没来过吧。&rdo;
阿木沙礼嘴角勉强扯了个笑容,无怪乎她提不起精神来理会术禄,实在是今天早上她在后院的墙头竟再次遇见了那个煞星奴才。
一整天她脑海里总是盘旋着那个顶着一张宛若女子容貌的少年,趴在墙头对她说&ldo;银货两讫&rdo;时冷若寒霜的眼神,她便产生出一种自己是否做错了,是否为虎作伥的忐忑不安。
&ldo;你若是能像四姑那般尽早怀个孩子,日后母凭子贵,自然就能在瓜尔佳家站稳了。&rdo;冷不防的,身后传来一个温醇的嗓音。
术禄窘迫不已的从圆墩上站了起来,侍立一旁,看着二哥大步走进屋里,虽然刚刚开口是跟她在说话,可这会儿他明显没有将她摆在眼里,他只是面带微笑的径直朝炕上的阿木沙礼走去。
阿木沙礼没有起身相迎,甚至于她连起身的姿态都没有摆弄一下,仍是心神不属的歪在炕上,整个人显得没精打采的。
国欢上前抱了抱她:&ldo;今儿天气不错,怎的没有出门?&rdo;
阿木沙礼看了眼术禄,挣脱他的怀抱。
她的本意是想让他明白,这会儿有客人在,让他在人前收敛一些,哪怕那客人是他的妹妹,她也不习惯在人前故作恩爱亲昵姿态。国欢懂她的意思,可偏偏我行我素,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得寸进尺般搂住了她的细腰,贴着她的后背一并坐在了炕沿上。
阿木沙礼细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ldo;天热了,身子乏,我不想动。&rdo;
术禄见兄嫂亲昵,她杵在那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好不尴尬。好容易见阿木沙礼开了口,她忙接下话来,打趣道:&ldo;瞧阿木沙礼这样犯懒的样子,倒像是有了身子一般……&rdo;
话没说完,对面两夫妻却齐刷刷的变了脸色。
原还和颜悦色的国欢突然沉下脸来,继续刚才进门时的话题,对着术禄道:&ldo;你既已嫁到了瓜尔佳家,就该学学四姑那样,安守本分,以夫家为重。你心怀不满,怎么能与费英东扎尔固齐做一对恩爱夫妻?&rdo;
国欢的训斥,令术禄又羞又愧,偏还当着闺中好友的面,将她仅存的一点脸面都给剥尽了。
第二十九章
阿木沙礼与他们兄妹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国欢身子不好,性情颇有些孤僻,外人常以为褚英的这个二阿哥是个温柔淳厚的,更有人赞他性情颇类代善,是个好脾气的。不过阿木沙礼却很清楚,大舅家的两位表哥,论脾气性格,国欢比杜度更加霸道强势,不讲道理,虽然他面上笑得一团和气,骨子里却是个极为偏执的。这也许跟他从小的成长环境有关,因为父母兄长怕他夭折,所以过于迁就。
然而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在过去见到国欢这般对旁人使性子,单纯的阿木沙礼或许不会怎样,如今她心思变得特别敏感,国欢这话明面上听着像是在训斥术禄,可入了她耳中,却如同是在指责自己一般。两人成亲一年多来,阿木沙礼自问没有尽到半分妻子的责任,心虚愧疚之下,愈发觉得国欢话中有话,不由沉下脸来。
国欢并没有看到身前娇妻变幻的脸色,只是不喜术禄经常上门叨扰,几句话便将术禄说的面如土色,凄楚惨淡的告辞离去。
术禄独自离去,出门后发现兄嫂二人竟无一人出来相送,不由悲从中来,愈发哭得像个泪人儿般。她来时本骑的马驹,这时哭的妆容全化了,哪里还敢骑马在街上招摇?正左右为难之际,对面过来一辆马车,她急忙背过身去,没想到那马车却停了下来,车窗帘子掀开,探出一张温柔妩媚的脸来。
&ldo;这是……术禄吧?&rdo;
那声音极为悦耳,只可惜发音怪异,咬字生涩。
术禄用袖子胡乱擦脸,仓惶回头,双眼红肿,一脸狼狈。
那车内的女子露出一副亲切的笑容:&ldo;我是哲哲。博尔济吉特哲哲。&rdo;她伸出一只手来,指了指旁边的墙垣,&ldo;我家……住那里。&rdo;
她咬字再不准,术禄这会儿也猜到了这女子是谁,于是站定了,敛衽作礼:&ldo;术禄见过八婶。&rdo;
哲哲记性甚佳,虽然她很少出府走动,但为了融入这个陌生的夫家,她着实花了不少心思在人情上头,不说了若指掌,至少对于建州几个风云人物的内宅她曾向木栅的阿如娜福晋认真讨教过。
她为人机敏,看术禄在自家二哥门前哭泣,即刻猜度其中定然别有内情,她有心借此机会结交一二,可惜自己女真话说的不够利索,怕是反要弄巧成拙了。顷刻间心中转过数个念头,她笑吟吟的从马车上下来,亲昵的拉着术禄的手说道:&ldo;我到家了,你坐我的车回去吧。&rdo;
术禄一愣,没等她开口,哲哲已转头吩咐车夫:&ldo;你送她回家去。&rdo;
术禄在半推半就的情况下,被哲哲扶上了马车。目送马车远去后,哲哲的随身侍女不解的用蒙语问道:&ldo;她是什么人?主子为什么要如此讨好她?&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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