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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第1页）

等月上西楼，吴姨娘克制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才停下，半晌，她忽然对林淡秾说：&ldo;夫人呢?&rdo;

林淡秾一怔：&ldo;夫人，夫人也很好。&rdo;

&ldo;她，他们一定很好，&rdo;吴姨娘看了看烛火，它已快燃到了尽头，南山靠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林淡秾见状，便去点一根新的。

吴氏忽然说：&ldo;我知道他不爱我……&rdo;

林淡秾转头。

吴氏心明眼明，泪中带笑：&ldo;他带我回去只是为了气夫人……但，已经足够了，够了。&rdo;

一滴蜡油滴到林淡秾手上，她微一嗦，才反应过来，回到床畔，吴氏拉住她的手，说：&ldo;女儿啊，疼吗?&rdo;

林淡秾摇头。

吴氏笑一下、温柔明净，竟完全找不到方才的执念与疯狂，她说起那一段往事：&ldo;老爷是一个很好的人，但出身不好，夫人当年下嫁与他却看不上他，夫妻并不和睦。&rdo;

&ldo;……后来，就遇到了我。把我带回去，他那时很宠我，但我知道他的目光全都落在夫人身上。尤其……&rdo;尤其是她和夫人差不多时候怀孕的时候。&ldo;那时我就知道，他只是为了气夫人。但我很开心，我出身寒微沦落风尘，也没什么本事，是老爷救了我。&rdo;

&ldo;我比不上夫人。&rdo;她忽然说道：&ldo;夫人那么高贵又美丽，出身、才华、品行、眼界，我一个也及不上她。我们之间有如天壤，老爷看不上我也是应该的。&rdo;林淡秾想安慰她，吴氏却说开了：&ldo;我比不上她，什么都比不上她。我努力学了，但真的比不过……我连字都不认识。我再温柔再解意，也不能和老爷有话聊。我努力克制，甚至不去说话，免得露出自己的浅薄和粗俗。但现在我知道，他心里终究有那么一点点给我的。&rdo;

&ldo;他记得我的，记得我的……&rdo;她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里渗出来。林淡秾一怔，不知道怎么去答复。

吴氏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些，抓着林淡秾的手说：&ldo;淡秾，你在林府，一定要好好和夫人学，你一定要成为像她一样的人，不要像我。&rdo;

林淡秾手发抖，对她道：&ldo;恩，我好好学。&rdo;

吴氏放下心来，她又有些困了，躺下去闭着眼，嘴里还念叨着：&ldo;你一定要好好学，好好学你要像她，像她。&rdo;

林淡秾&ldo;恩&rdo;一声。

吴氏闭着眼，林淡秾跪在床边一直摸着她的脉搏，忽然听到对方喃喃道：&ldo;我儿，难道人生来就是天差地别的吗?我不甘心，好不甘心哩……&rdo;

林淡秾听到了一愣往吴氏看过去，对方闭着眼睛，胸口微微起伏，鼻翼口张合着还在竭力呼吸。

她脑海中一下闪过千万个念头，几乎瞬时就有了答案，她凑到吴氏耳边回答道：&ldo;不是生来的差别，是教育。&rdo;林淡秾右手抓着对方的手腕，左手去摸吴氏的额头，为她捋发：&ldo;是她受的教育。&rdo;否则即便天资有限，也不至于到这般地步。

林淡秾知道她听到了，吴氏走得平和且安静，脉搏就终止在下一秒。

奇异的，林淡秾竟没有哭，大约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一下就接受了这突兀、来定了的死亡。

片刻之后，她将吴氏的手放回被褥中，慢慢站起身，穿过这一间狭长凌乱又昏暗的屋子，打开木门又轻轻掩上，望庭中月。人总是见月就起兴作诗，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遍观天地，上下古今，只有这一个月亮，照耀千古人间，寄托无限乡愁与哲思。

&ldo;西风夹人过，黄月怜我斯。&rdo;她低低自语，它在看她，知她忧愁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