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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第1页）

&ldo;本关还不知启官你，在官爷面前装傻卖拙，其实心如明灯。&rdo;李永标起身，恭恭敬敬同潘振承碰杯，一口将酒饮尽，板着脸笑道：&ldo;本关酒量有限，舍命陪君子，你不说出你肚里的弯弯道道，本关台饶不了你！&rdo;

&ldo;你罚我也想不出化解之计，只是末商心中有一个疑团，还望列位大人帮释疑。&rdo;潘振承一杯酒分三口喝，急得李永标连催：&ldo;启官你别卖关子，快说呀。&rdo;

潘振承放下酒杯，慢条斯理道：&ldo;方才杨抚台谈到裴道光，裴道光自己说他好几次卯辰时分乘舟路过十三行码头，看到夷妇放荡猥亵。他为何几次卯辰时分，也就是西洋七时左右，乘舟路过十三行码头？列位大人请看。&rdo;

潘振承指着杨应琚面前的一只酒杯：&ldo;杨抚台这只酒杯在最西边，即是十三行以西的沙面。&rdo;潘振承接着指自己面前的酒杯：&ldo;中间这只酒杯好比是十三行码头。&rdo;潘振承再指李永标面前的酒杯：&ldo;李关台面前的酒杯在最东边，即油栏门码头，裴道光的府宅在油栏门新城。现在的疑问是，裴道光缘何清晨卯辰时乘船路过十三行码头？&rdo;

&ldo;启官这个疑问提得太好了！&rdo;杨应琚拍拍自己的脑门，&ldo;当时裴道光训斥下官，下官怎没想到反问他缘何卯辰时乘船路过十三行码头，昨晚他究竟在哪过夜？&rdo;

硕色兴奋得拍桌子：&ldo;不用说，他肯定在沙面花船度春宵，沙面是个妓女扎堆的地方。好哇，好得很！&rdo;

李永标乐不可支道：&ldo;启官的疑问果然高明，没想到裴道光是个伪君子，假道学。&rdo;

杨应琚道：&ldo;这不奇怪，像一代大儒朱熹，野史说他引诱两个绝色尼姑为宠妾。是真是假后人难辨，但历来确有不少满口仁义道德，肚里男盗女娼的缙绅。&rdo;

硕色道：&ldo;明天本宪就去治一治这个假道学！&rdo;

潘振承道：&ldo;列位大人先别急，是真是假，都得有真凭实据。列位大人请自饮，末商上乐舫探一探虚实。&rdo;

翌日，裴道光带南海学宫的一帮儒生来到巡抚衙门，门口的皂隶说：&ldo;杨抚台正在二堂会见其他儒学的儒生，裴教谕请进去。&rdo;

裴道光进了二堂，见广州府学、番禺县学，以及数所书院的教职全在。裴道光问：&ldo;列位硕儒皆是前来敦促督抚下达逐夷妇令的吧？&rdo;

广州府学教授何汝霖道：&ldo;老朽不曾想到过逐夷妇，老朽等一班儒生奉杨抚台邀请来抚署聆训。&rdo;在唐英任海关监督时，何汝霖也曾上过夷妇禁的条陈，巡抚苏昌同他有过一次推心置腹的交谈。&ldo;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不必以中土的礼俗强求夷人。&rdo;何汝霖接受了苏昌的观点，他对裴道光这些天的行为有所耳闻，心里颇不以为然。

因为是会见儒生，硕色和杨应琚进来时未行升堂仪式，两人不声不吭，带着微笑便进来了，和众儒生互拜寒暄。硕色和杨应琚也没上暖阁坐公案，硕色轻咳一声，站着说道：&ldo;列位是广州的硕儒，下官打小习武，与孔夫子没有缘分。应琚贤弟比下官强些，荫贡出身，但比起列位科甲出身的硕儒，还差一大截。&rdo;

硕色从身后的戈什哈手中接过一幅字：&ldo;这里有一幅墨宝，下官与应琚贤弟才疏学浅，鉴别不出字写得好坏，也猜不出这首诗的意思，还望列位硕儒不吝赐教。&rdo;

硕色叫戈什哈展开未裱的字幅，儒生皆伸头过来看。裴道光缩在后面，一脸赤红，恨不得地下裂开一道缝钻进去。硕色道：&ldo;人太多，谁愿意来念？&rdo;

&ldo;不才愿意！&rdo;番禺学宫训导黎雨林大声应道。黎雨林是琼岛崖州人，雍正八年，他在老家的夫人因为赤足，被分巡崖州观风整俗使裴道光的手下抽过竹条。黎雨林接过字幅，踮脚看一眼缩在后头的裴道光，摇头晃脑念道：心旌摇曳兴难禁，泉穴若唇浅复深。

绿树挟风翻翠浪，红花淋雨透芳心。

鸳鸯枕上眠玉腕，双峰似雪值万金。

尔我谩言贪此乐，神仙到此也生淫。

硕色和杨应琚走上暖阁，坐公案上，两人均阴着脸。硕色抓起响木猛地一拍：&ldo;裴道光，站前面来！&rdo;

裴道光佝偻着腰，战战兢兢走到前面，双膝颓然跪下：&ldo;老朽糊涂，那天喝醉了酒，稀里糊涂就被小香玉鬼迷心窍，以后不可自禁。老朽该死，老朽愧不欲生……&rdo;裴道光痛哭流涕，搧自己的嘴巴。

&ldo;亏你还任过分巡崖州观风整俗使，整夜泡在花船倚香枕玉，把你们读书人的脸面都丢尽了！&rdo;硕色猛喝一声：&ldo;来人，摘裴道光‐‐&rdo;

杨应琚急忙在公案下扯了扯硕色的衣襟，凑近硕色耳语。良久，硕色正起身子一脸肃穆：&ldo;杨抚台怜惜儒生，为你求情，这样，让杨抚台来处罚你。&rdo;

杨应琚正色道：&ldo;裴道光身为儒学教谕，夜宿花船，吟唱淫诗，坏我士风，辱我官声，革去南海学宫教谕职，交提督学政安插到粤西北儒学任从九品教职。若有再犯，削职为民，流徙崖州服苦役。&rdo;

在众场的儒生心知肚明，官员光顾青楼花船是公开的秘密，虽然律条禁止官员寻花问柳，然则法不制众，极少有人因此而受到责罚。县学教职违例，通常由知县或学政处罚。督抚直接插手惩罚裴道光，真正的缘由是他带领南海学宫儒生上督抚海关衙门闹事，违背上官的意愿干预夷务。那些曾经参与过闹事的儒生噤若寒蝉，惟恐被督抚揪住尾巴挨整。其他儒生以此为鉴，不再对夷务指手画脚，妄加评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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