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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花璃回家以后,强行拉了雪令和解百忧喝酒,酒过三巡便对右司案大人颇有微词,醉气漫天地轻声道:“上次被扣了三年的俸禄,有你们两个支持还不至于到处借债,这次又被扣了一年,不仅没钱还你们,还要找别人借,也许会闹得满城皆知。”雪令叹了一口气,颇为不解道:“我说,你是不是得罪他了?”“我哪有那个胆子。”花璃斟酒自饮道:“谁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事实上,司衍也觉得自己可能是某根筋搭错了。他听说花璃找了几个人借钱,心头竟生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杂绪。几日后,司衍亲自登门,尚未说明来意,花璃就很客气地表示她现在正忙。司衍停步立在门前,低声同她道:“四年的俸禄,我补给你。”话中微顿片刻,又添了一句:“你不用再找别人借钱。”花璃侧目看着他,并未接受这一番好意,甚至觉得这是一种变相的炫耀,毕竟右司案的俸禄比她高了几倍不止。“多谢大人好心。”她道:“我确实犯了错,理所应当受到惩戒。”司衍静了一阵,岔开话题道:“那日你的确不该在路边……”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冷淡置评道:“且不论时辰不对,地点不对,于礼法也不合。你毕竟是冥洲王城的花令,行事也应该注意分寸,给旁人行个表率。”花璃走到门外,抬眸看他,“注意什么分寸呢,我是我,别人是别人,为什么要把自己当成表率,好让别人来学我么?”她扯出手帕在指间绕了个圈,复又道了一句:“我刚才喝了一点酒,可能酒气还没醒,说话的语气不够恭敬,你可以去长老院,状告我以下犯上。”司衍跟着走出了正门,门外有成片竹林筛过日影,他尚未看到花璃在哪里,就有长鞭缚住他的双手,猛然将他推向了石墙。他可以反抗,却没有反抗。但不反抗的原因,却是因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花璃攥着他的衣领,踮起脚尖用吻封住他的唇,吻里带着酒气,果然如她所说,她方才喝了一点酒。半刻钟后,她松手放开了他。“在路边做这种事,很不合礼法吧,该怎么办呢?”她后退一步,轻声讽刺道:“你要不要去长老院参自己一本?”☆、【番外】朝暮令(下)花璃问完那些话,抬起下巴颇为放肆地盯着司衍,一双翦水明眸中满满都是挑衅,娇嫩的脸颊却微微发红。司衍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时值夏末凉秋,远处天高云阔,雪雁排成一字南飞,浅风在竹林中穿梭,在这样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司衍却觉得有些热。粗糙的长鞭绑缚着他的手腕,勒出两条不轻不重的紫痕,他胸前微微起伏,气息也不像之前那般有条不紊,面上却依然端着一副清高自持的表情。花璃微眯了双眼,只觉得司衍这幅模样看起来格外欠抽,她抬脚踩上一块碎石,随后单手扶着墙,挨到右司案耳边吐气如兰道:“怎么一声不吭了,你不会说话了么?”司衍不仅没有回答她的话,还挪动身体走开几步,他蹙着一双好看的剑眉,侧过脸看着近旁青竹摇影。花璃倚靠墙根轻笑出声,微乱的发丝搭在额角,似有一番意乱情迷的美。长鞭松开的那一瞬,她翻身跃上墙头,裙摆纷飞如展翅的蝶翼,飘飘然拂过墙垣。花璃侧身坐在高近七尺的墙瓦上,手中长鞭自然而然地垂在膝头,她抬手支着下巴,歪着脑袋不解其意地望着他,“啧,当真是块木头。”她低头玩起了蔻丹染红的指甲,话音尚有三分讥诮,“今天我不仅以下犯上,还胆大包天地轻薄了你,数罪并罚,是不是应该被削职重责了?”司衍闻言,终于抬头看向她。秋风从竹林中吹来,撩起殷红色的锦纱裙摆,花璃不甚在意地斜倚墙头,衣裙飘飞如染霞色,她收了目光不再看他,转而遥望夕阳暮色下的天穹远景,也不知是瞧上了什么。司衍面色泛红,却还在努力绷着脸,语声也很平稳:“你大可放心,今天的事,我不会对旁人提起,也不会写折子告你的状。”他转身行了一步,伸手拉紧自己的衣领,复又添了一句:“我只当你是喝醉了,清露酒的后劲很大,往后别再喝这么多酒。”他说完这句话,自己其实也愣了一下,他并不明白为何会说这样的话。按理说,他被花璃绑手强吻,是该去长老院讨个说法,甚至可以下令将花令关进冥洲黑室,但他此时并不想做这些,他甚至很想轻薄回去。花璃的法力远低于他,到时候定然无力反抗,只能任他为所欲为。这些念头显然不合礼法,而且十分不成体统,简而言之就是不像话。司衍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思考这些,一时竟感到格外羞耻,眉头也蹙得更紧。他没再回头与花璃说话,颀长的身影在沾染霞光的暮色中渐行渐远。花璃目送他远去,也没有与他告别的心思,她反手转着粗糙的鞭子柄,黛青色的柳眉微挑,周身的酒气尚未散去,心不在焉地喃喃自语:“你管我喝不喝酒呢。”这一年临近冬至时,冥洲王城下了一场大雪,朱漆栏杆上寒霜未化,窗棂又覆了一层素白新妆,花璃百无聊赖地倚在窗边,手里还握了一把素纱折扇。“大人的生辰就要到了。”站在花璃背后的美少年微倾了身子,毕恭毕敬地问道:“往年您总是不在意生辰,今年可要宴请……”花璃一展折扇,对着自己的脸摇了起来,壁炉里的炭火烧得太旺,屋子里难免有些燥热,她偏头挨着坚冷的墙壁,不耐烦地搭了一腔:“不用了。往年我不想过生日,今年同样不想过,若是有人送我贺礼,一律原封不动地退回去。”美少年躬身行礼,极其谦顺地答了一声是,过了一阵,又温和地劝诫道:“大人近来时常在书房待到深夜,凌晨时分也不曾回房。入冬天冷,久坐易疲累,请大人顾惜身体,注意休息。”花璃用扇子撑着下巴,晃神间没听清他的话。窗外翠竹映雪,宫墙素裹银装,司衍穿了一身黑衣,手里提着精巧的红木盒,立定如松地站在兰竹雪景中,身量笔挺尤为显眼。美少年顺着花璃的目光,瞧见了站在院中的右司案大人,又听花璃倒抽一口凉气,压低声音吩咐他:“待会右司案要是找上门来,你就说我不在。”壁炉里的炭火烧得劈啪作响,那美少年讶然看着花璃,星点眸光闪烁,口舌却有些结巴:“可、可那是右司案大人……”“那又如何?”花璃打断他的话,愈加不耐烦道:“我最近不想见客。”这日司衍站在门口等了一下午,侍卫始终回报花璃不在家,他心里惦记着尚未处理的公务,又不甘心就此打道回府,便把手中木盒递给侍卫,淡淡道:“把此物交给花令。”那侍卫接过木盒,恭敬地弯身行礼,再抬头时,却见右司案已经转身离开。司衍刚踏出凝花阁,侍卫就跑进内厅,把木盒呈给了花璃。“他说这是什么了?”她指着盒子问。“回大人的话,”那侍卫答道:“属下并不知道盒子里装了什么。”花璃拿起盒子随手塞进了木桌的抽屉,手中摇着素纱折扇,面上不甚在意道:“许是什么重要物件,暂时寄放在我这里吧。”她扶着把手从座位上起身,并不好奇盒子里有什么,也没想过要拆开来看。司衍那日回家以后,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花璃的回音。他好不容易处理完一堆公务,子夜时分熄灯上床,回想那支装在木盒里的发钗,又忆起秋日竹林外的深吻,一时竟然了无睡意,心跳也比平常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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