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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三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将手机拿远了些,却又忍不住整个人凑上去:&ldo;那就你最喜欢的日料,我请。&rdo;
见了面的两人各自有许多话想说,却又都不知从何说起,还是和畅先注意到了阿三的一头红发,她想象着一个狂拽炫酷混混形象的人,坐在办公室里一丝不苟地清点账目,就觉得十分有趣。
&ldo;想什么呢。&rdo;阿三似乎察觉了她的想法,用指节轻敲桌面:&ldo;我平时戴帽子。&rdo;
&ldo;可夏天会热。&rdo;和畅不由得操起闲心来。
&ldo;我可以染。&rdo;阿三带着笑意望着和畅,语气淡定得仿佛谈论的不是自己的头发:&ldo;剃掉也行。&rdo;
&ldo;我还以为,你是很在意红头发的那种人呢。&rdo;和畅轻轻地道。
阿三不知该接什么是好,他很难说不在意,曾经的他除了混混头儿这个身份,就什么都没有了,红发和文身是证明在这尘世间他就是他的凭据,他说什么都不可能放弃自我。可是如今,他忽然离开底层街头世界,以另外的身份融入到新的人群中,他依然留恋过去的疯狂岁月,但他不愿回去,一个原因是自己终究年龄大了,街头总要交给像曾经的他一样的少年们去混,另一个原因有些凄然‐‐人一旦见过了阳光,便不再能忍受黑暗。
和畅是那光。那时在东方广场上,她问他&ldo;作为的意义是什么&rdo;,当时作为小混混的他无法回答那样的问题,所以他只能为她放弃曾经在意的东西,为了她兢兢业业做好每一份工作,他得兑现让她&ldo;等我&rdo;的诺言,他要用行动来回答她。
谁叫她太明亮了呢?
两人一时没有新的话题可以交谈,直到料理上来了,阿三才主动询问起和畅在学校的生活。
&ldo;很难。&rdo;和畅毫不避讳地说:&ldo;我其实更喜欢理科,但是脑子笨,怕考不上就选了文科,又被调剂到了最枯燥的法学专业。&rdo;
&ldo;我上学的时候,倒是更擅长文科一些。&rdo;阿三轻轻搅动杯中奶茶:&ldo;学不会数学,史政成绩却很好,还在文史类杂志上发表过文章。&rdo;
&ldo;那真是全反了。&rdo;和畅笑起来:&ldo;如果你当时考到我们专业,现在就是优秀的韩大律师了。&rdo;
&ldo;嗯,我想也是,&rdo;阿三倒是毫不谦虚:&ldo;不过,也不会有如果了吧。&rdo;
阿三的反应让和畅感到意外,她渐渐地收起笑容,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虽然说时无心,可关乎&ldo;如果考上大学&rdo;的话题,毕竟会刺痛阿三被迫辍学、流落社会底层的痛处。
她又想起那些因孩子考上升学而大办宴席的家长们,他们将子女人生阶段的变化看得是那般重!可阿三的人生没有这样的阶段,他缺失了太多,十几岁起就成了社会中人,被欺凌、被诬陷、被欺诈、被冤枉……他甚至没有成年的概念,还没有到十八岁的他出过车祸、进过派出所,还被人传言为奸杀少女的凶手,成长的美好、成功的喜悦究竟是什么,他不知道。
&ldo;对不起。&rdo;和畅怯怯地放下筷子。
&ldo;对不起什么,&rdo;阿三笑得有些勉强:&ldo;你比我还要无厘头呢。&rdo;
饭依然在吃,闲聊依然在继续,可隔着一张小桌的两人彼此都感觉到了什么‐‐有什么事情不一样了。
是他们变了吗?的确,和畅从高中毕业生变成了大学生,阿三也不再是昔日随性自在的小混混了,可这些只是身份的迁移罢了,他们与以前并无不同,依然乐观、坚强、自由并且彼此关怀啊。
人心难于法学,没人知道那隔着曾经亲密的人们的东西叫什么名字,它让形影潜结的灵魂相互云飞雨绝,让音响相和的知己变成落叶与柯,它爱听金玉碎地的声音,更喜看星灭光离的哀景。
不甘心又能如何呢,他们都已无更合适的话题可说。
那天的最后,和畅说晚上有同学之间的聚会,邀约阿三一起去,阿三婉拒了。
&ldo;她们都脱团了,我可能会落单。&rdo;和畅不甘放弃。
&ldo;对不起,今晚真的有事情。&rdo;阿三轻轻地推开和畅挽他袖口的纤手:&ldo;下次一定补偿你。&rdo;
&ldo;阿三!&rdo;和畅对着阿三的背影喊道,她想说&ldo;你不许逃跑&rdo;,又想威胁他&ldo;今天不去就没有下次&rdo;,可终究还是空张着口,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阿三走得很快,没有回头。
风声呼呼地刮得大了,好似沙丘在缓慢推移。和畅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她知道他以为自己配不上她,以为他们是两条恰巧在空间中相交的线,一旦过了那天时地利且人和的一点,就将渐行渐远,再无共同的话题,她什么都知道……
舍友们都觉得,从外面约会回来的和畅有些神智不清了,这个平日里活跃开朗的女生竟然一个上午都不言不语,好友掀开她的被窝好心地劝,和畅却又一骨碌盘腿坐起了,三下五除二地拨通了阿三的电话。
&ldo;你来得正好,请先不要走!&rdo;和畅将好友拽回床上,又对着手机那边的人说:&ldo;阿三,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rdo;
&ldo;什么事?&rdo;原本就低温的声音经过电磁波的传输,愈加生硬得发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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