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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图穷匕见（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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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近郊祭天的高台为高皇帝时修建，猎人清楚，这里戒备森严，断无行刺成功的可能，他只是乔装成工匠——在这个大兴土木的城市，这是伪装的最好方法，在看热闹的人群中驻足张望。

皇帝神色庄严，牵着打扮端庄典雅的皇后在太常的引领下，按部就班地进行祭祀天地和祖宗的典礼。

猎人头一次观看这个国家如此隆重的典礼，他跟所有的长安百姓一样，神色肃穆地仰视他们的领导者。他将从这里一路跟随前往长安，他的主顾告诉他，封禅前皇帝会在洛邑进行一次三天左右的休整，羽林军将上山对可能藏匿刺客的地方进行最后一次排查，他将利用这段时间到铁匠铺去取订制的兵器，然后在封禅当天混进演奏朝歌的队伍，所有的乐器在典礼开始前都将反复检查，好在他的兵器和普通的竹笙没什么两样，足够瞒过寻常士兵的眼睛。所以，从现在到洛阳，他只需要观察他的猎物，这将决定他刺杀一瞬间选择的瞄准点和勾射悬刀的角度。

在顶礼膜拜的人群中霍光注意到一个不同寻常的身影，自始至终，那个人的眼神都没离开皇帝半寸，他随即叫来江充查问。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人，”江充在脑海中极力搜索着，“他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叫朱安世，自称阳陵大侠，我曾在赵国王宫见过，难怪如此眼熟，要不要把他拿下？”

霍光摇了摇头，在朔方他和赵王斗得旗鼓相当，可谓各有胜场，从现在到泰山一路将是他二人角逐的主战场，直觉告诉他，朱安世绝非赵王手中王牌，“把他严密监视起来，听我命令择机动手。”

他尽量麻痹他的对手，等待他的对手把网织得更严密。

皇后与李夫人共乘一车，皇帝把霍嬗留在身边，他对霍子侯有很高的期许。而猎人犯了一个想当然的错误，他忽略了皇帝身边的这个四五岁就和帝国的武功大家学习刀枪的男孩儿，这个孩子在某些方面的天赋并不亚于狩猎的人。

天子以同胞手足之情晓瑜天下，令诸侯王在洛邑汇合，之后共同前往泰山见证封禅大典。赵王心中忐忑，他担心于他而言是调虎离山之计。

“大王何不请太子说项？太子宅心仁厚，对陛下苛政颇多微词，大王只需咬定近日流言乃别有用心者污蔑，太子定会念及叔侄亲情为你开脱。”谋士料定皇帝不在长安期间绝不可能对赵王清算。

而且到现在为止，虽有漫天流言将一系列刺杀行为与刘彭祖关联，但想治他罪过却缺少实据。

“也不知道陈嬌那边情况如何。”

尽管赵王的使者在长安转了又转，换了几件衣服以避免被人跟踪，他还是在进陈嬌府门的时候被杜周盯住了。

万料不到在长安和赵王理应外和的人会是陈嬌，皇帝待陈家不薄，陈皇后虽被打入冷宫，可并不影响她的母亲、兄长在全国范围圈钱，刘嫖给陈嬌兄弟二人留下的是花不尽的金山银山，即使这次削夺各地的财阀，也没有牵连到陈家，杜周从来没想过内鬼会是他们，他把这个消息火速传递给已经快到博浪沙的霍光，在长安他同样有很多事要做。

陈嬌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世家子，平时在长安很少出风头，之前由于对他少有监视，所以在情报上堪称空白，但是杜周的信息渠道绝不仅仅是官方间谍，还有一些市井无赖，他们混迹在酒肆、赌场，却知道很多达官贵人们的床帏之事，那些和杜周常年有往来的无赖在一些震动朝野的大案上没少帮忙打听消息，像陈嬌这样的角色，杜周只打算付十个铜钱。

“大人，现在十个铜钱能干什么，连口酒都喝不上，您还是省省吧，要不您看谁能给您提供他的信息您就找谁去。”无赖摇晃着大脑袋，很认真地和廷尉大人讨价还价，在他看来，主顾官升了，给的酬金也应该水涨船高，可他忘记了，他的主顾升官了，口气和以前也不一样了。

“咱们认识有五年了，这些年我对你如何你心里清楚，你犯的那些事，要是没有我在上面兜着，够砍你十回脑袋，就是现在我也能轻而易举要你的命，咱们俩呆在这间屋子，没人注意，可是要是我搂着你的肩膀在前面这条街上转一圈，明天全长安的人都知道你他妈干的好事。”杜周语气不善，看无赖露出胆怯，才缓和了态度，“知道为什么我能够忍你五年吗，别以为是你消息准，是因为你更识时务，我就问你，陈嬌的事你知道多少，说还是不说。”

无赖把杜周一开始递来的十枚铜钱推了回去，小声说道，“前阵子他派人找过居股……没错，就是从前那个闽越王居股。”

杜周拍了拍他的肩膀，表面上不露声色，实际却暗道一声好险，所有地方都监视到了，唯独没在意闽越这一块！当天晚上，居股的府中悄无声音地入住了几个廷尉官吏。

居股把儿子揽在怀里，“大人没必要这般兴师动众，身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是，只是希望你们能善待我的儿子。”

曾经的一方诸侯，现在落魄如丧家之犬，如何不让人唏嘘。

“陈嬌找你何事？”

“他们想找一个刺客。”

“刺客？”

“没错。”

“刺客叫什么名字，什么相貌？”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从前在闽越，他常居湛卢山，是欧冶子的后人；他身子不高，留小胡子，皮肤有些黝黑…”

他的话被杜周打断了，“有没有什么鲜明的特征？”

“他的右臂有一道疤。”

杜周不禁暗骂居股，这种天气，谁他妈会挽起袖子让别人看见他的右臂。

杜周把居股提供的情报传递给霍光的时候，皇帝的车驾第二日便将到达博浪沙，既然已经确定了赵王的后手，留着朱安世便没什么用了。

匈奴人的失败本在刘彭祖的意料之中，可桀骜的赵王还是感到失望甚至恼火，为了刺杀皇帝，他搭上了所有本钱，甚至甘愿做通敌的叛徒，可是皇帝在朔方非但没有受到丝毫的打击，还赢得了一片赞誉——在敌人到来之前是陛下的岿然不动让战士们士气倍增，而凯旋的天子显然知道是谁在做刨自家祖坟的勾当，他命令太子以手足之情、同胞之义传召各诸侯王，携家眷到泰山观瞻封禅。赵王内心忐忑，他当然担心刘彻在封禅时朝他动手，只是如果不去，皇帝只怕现在就会翻脸。

“倒是太子宅心仁厚，据长安的眼线回报说，太子对陛下这般举动很是反感，是在大将军的劝谏之下才发的诏书，太子认为对诸侯王乃至天下应该施政以宽，他父亲的举动未免太刻薄。”

赵王正莳弄着花草，听得近臣的话，冷笑道，太子太过仁慈，他父亲做得是对的。赵王深谙权术，邯郸无人不知。

“与其说太子稚嫩，不如说太子本就不适应这大争之世，刘彻登基的时候十六岁，还比现在的太子小几岁，但是手腕却酷烈得很。”近臣的话很明显是在提示赵王，若是行刺皇帝成功，他完全可能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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