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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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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再想不到洪谦将她看做了半个死人，正携着三姐、原侯同母弟家的三姐、四姐，三个姐儿在宫中漫步。将宫中规矩、殿阁楼台、职事处所，一一指与她们。三人半是懵懂，半是有悟，皆听了。

那头原侯也看了几个宗室，回来报与皇太后：&ldo;燕王家有一个，可惜与方家姐儿定了亲了；越王家一个哥儿，也是生得相貌堂堂，却是未婚。&rdo;

原侯看人，也是与旁人一般想法儿，好要生得好的、出身正的。这两个都是嫡出，又生得好，年岁亦可，是以报与皇太后。

皇太后问了又问，方忆起来：&ldo;燕王家那个七哥？好俊的哥儿。越王家……&rdo;越王家那个，面相嫌刚毅，恐性格也刚强，那便不好摆布了。皇太后心中，取中的便是这个七哥，止这婚事不好办。皇太后便不由皱眉，原侯因问何故。皇太后道：&ldo;他原有了妻，难道要三姐重蹈覆辙？&rdo;

原侯笑道：&ldo;大丈夫何患无妻？方氏女比我家出身次着一头，事成时，许她以妃位，想也不算亏待了。没有咱家，这七哥连个郡王郡公也做不得，方氏得个四品诰命也顶天了。&rdo;

皇太后这才点头：&ldo;是这个道理。&rdo;

原侯便将此意转达，那头燕王家思忖再三，竟真个答应了。明晃晃的御座在眼前，何惜一女哉？！便是七哥，嗟叹一回，也点头应了。宗室眼中，官家每叫慈宫压制，慈宫坚持之事，无有不从者，燕王家不肯得罪皇太后，自然只好请方氏委屈一下了。

方家那头，这口气不忍也须得忍了，盖因事关重大，家中尚有一家老小，不可因一女而祸及全家。那方氏性虽刚烈，耐不得父兄以全家事相付，只得忍了，却见七哥：&ldo;若得七哥一世顺遂，妾甘愿居侧室，只七哥休忘了你我情份。&rdo;七哥又是感佩又是愧疚，许下无数诺言来。

燕王家与方家再无波澜，哪料原侯家却出了岔子，三姐年纪虽小，却有主意，听闻此事，琴也不弹了、字儿也不写了、书也不看了：&ldo;我不要！&rdo;说着便哭了，原侯夫人本是悄悄说与她的，不想她竟这般激烈，待要说她时，她已提着裙子跑了

第78章婚事

却说是陈三姐乃是原侯嫡出，虽不及二姐活泼招人的眼，毕竟是正室之女，一应份例俱是顶好的。虽不引人注目，也不曾有人亏待过她。与二姐不同，她是个喜静不喜动的性子，虽也会些闺阁游戏，却不常与人戏笑玩闹，最爱静坐，或观书或习字，或是想事。闺中呼为&ldo;达摩&rdo;，以言其不动如山。

原侯夫人再不曾想过三姐也会这般愤激叫嚷，这等好事旁人求且求不来，这个犟种不喜也便罢了，竟然恼得这般醒目！原侯夫人叫这闺女这般作态惊着了，直到使女养娘们追喊：&ldo;三姐。&rdo;原侯夫人一甩头：&ldo;噤声！叫个甚？！随我寻她去！都与我闭嘴，方才的事儿，一个字儿也不许传出去，谁个乱说，我一体拨了你们的舌头！&rdo;

使女养娘们个个噤若寒蝉，垂下头来心下难安，打着眼色，一路随着原侯夫人也不再使人唤三姐过来，径往三姐房儿里去。三姐跑回房里，住她间壁的二姐听着了动静，要来看上一看。二姐自订亲，订的也是个侯门子，许的是安化侯家的儿子。自以可惜早许了半年，否则正可赶上今遭盛事。

二姐原还羡慕三姐好运气来，心里泛着些儿酸意，及至妹子房里，见三姐眼睛红红，使女正打水与她洗脸。二姐不由吓了一跳：&ldo;你这是怎地了？遇上甚上了？&rdo;三姐道：&ldo;没甚，风吹沙子迷了眼睛。&rdo;三姐是个肚里有主意的，下定了决心便难更改，二姐偏是个好事的，必要问，终是问不出来，反将自家问得暴躁了，一甩帕儿：&ldo;我不管你了。&rdo;抬脚便要回房，三姐站起送她。

二姐见妹子起身送自家，依旧不肯说这内里缘故，走得更快了。门旁遇着了她母亲原侯夫人，原侯夫人道：&ldo;你来做甚？&rdo;二姐道：&ldo;三姐好生奇怪，我来看看，问她她也不说，真是个闷葫芦。&rdo;原侯夫人道：&ldo;你将要出门子的人了，多做几样针线儿，到婆家也好送个人。&rdo;二姐一撇嘴儿：&ldo;我回去了。&rdo;

母女两个话毕，原侯夫人来看三姐。那陈三姐往闺房里一整红妆，卸了簪环首饰，正要更衣。原侯夫人不须避忌，只管进来看着她：&ldo;你又犯的甚个毛病儿？这等大事，岂能由你任性儿来？&rdo;

三姐衣裳也不换了，低头垂手，对原侯夫人道：&ldo;娘休多问，我寻爹说去，看爹说有理没理。&rdo;原侯夫人目瞪口呆，回过气来怒道：&ldo;我便是这般教你与我说话的？&rdo;三姐紧抿了嘴儿，再不开口。原侯夫人拿她无法，只得叫来养娘看紧了她。

待原侯晚间归来，原侯夫人一长一短将事说了，原侯不由皱眉道：&ldo;都这个时候了，她怎还要闹别扭来？&rdo;原侯夫人道：&ldo;我也这样说来，她说有话要与你说，再问，她也不与我说，不如便唤了她来，听听她有甚心思。&rdo;原侯首肯，使人唤了三姐来。

三姐过来，将这夫妇二人吓了一头，只见三姐头上光光，不戴簪钗，身上素素，不见文绣，齐道：&ldo;你这是怎地了？&rdo;

三姐当地一跪，落泪道：&ldo;爹娘容禀，前听娘说那燕王家事，那家实非良配。&rdo;

原侯道：&ldo;你又知道了？你懂个甚？长辈肚里自有一本账。&rdo;

三姐道：&ldo;不过是连横合纵罢了。爹与慈宫可曾想过，他家与方家定亲许久，只差走礼，如今为着储位便能抛弃，是何等薄情寡义之人？婚姻本为结两姓之好，他结而复叛，何等无信？既是无信之人，如何得敢以身家性命相托？得登大位时，他再要寻那微时剑、思那旧时衣、爱那糟糠妻，我却往何处去哭来？他那时大权在握，还不是想做甚便做甚？人只好说他念惜旧情，是个好人，谁个想我处境？爹此议，实是为人作嫁！&rdo;

一番话直说得原侯羞怒不已，拍桌儿道：&ldo;胡言乱语！且看当今官家如何？还不是听着慈宫的？先时淑妃身上吃了亏，如今长辈为你筹划，休要不识好歹，方家都答应了，你为他们操的甚心来？家里养你这十几年，就是要图你个忤逆么？&rdo;

说得三姐一道流泪一道伤心，叩首道：&ldo;难道我是为了自个儿？前有汉宣后有光武，你帮了他，他坑了你。&rdo;

原侯怒道：&ldo;他敢？！此事你休管，安心待嫁就是，&rdo;缓了口气道，&ldo;慈宫必会要他盟誓的，他不敢违。霍氏之废乃因霍显毒害元后，郭氏之废也是真定王谋反，我家又不要谋逆，哪会遭祸？&rdo;

三姐说了这许多，她父亲一句也不曾听进去，不由失望已极，又叩首道：&ldo;爹既心意已决，便请放女儿出家，为祈家宅平安。&rdo;原侯气不得，转脸对夫人道：&ldo;你教的好女儿！你与她说！&rdo;拂袖而去，往个新宠的美婢那处解闷去了。

原侯夫人年轻时也是一张利口，却说不动这闺女，气极只得将她关在房里，不许她出门儿。三姐只在房里呆坐叹气，又要绝食明志，一连着五、六日，饿得起身的力气都没了。原侯见她这般，实是瞒不下去，只得回复皇太后，如此这般一说。

皇太后命三姐入宫来面陈，三姐就着小菜喝两碗米汤，慢回过神来，又含两片参片，到了慈寿殿，才能对答。

皇太后道：&ldo;事到临头，我如何能退得？先前为着立后的事儿，为避嫌疑，家里原在外任、或是领兵的都叫召回了。再不挣扎，只好与这京中诸侯一般，泯然众人矣，不出三代，你家中这许多人口，一分家，还剩甚家业？&rdo;

三姐道：&ldo;总是舍不得这权势，家里荣华富贵也够了，家里本是随太祖打江山的，当靠着男儿争气，纵一时低落，只要人口气性尚在，刻苦上进，何愁家业不兴？如何反要靠女儿……&rdo;她家男丁并非一个不落全召回京，她的亲哥便在外头做个偏将，她叔父比她哥哥还要强些儿，已领一军。皇后那头的陈奇原先也有些个&ldo;军功&rdo;自领一军，只是前些时候事发叫罢了。只恨勋贵人家子弟读书考试的甚少，家中没甚读书人。

皇太后叫她噎着了，怒道：&ldo;你不愿，自有人愿！家业不兴，你倒能嫁得好人？你自幼吃的山珍海味，穿的绫罗绸缎，住的高楼广厦，用的诸般器具，赏的名人字画，哪样不是荣华富贵来？百般娇养，倒学会教训长辈了？惯的你！男人争气？男人有男人的争气法，女人有女人的争气法！总不成你只消百般享用，一点事也不消做罢？你便是这般回报父母的？&rdo;

说得三姐又糊涂了，眼神迷惘一瞬，复叩首道：&ldo;便叫我死，也不皱一下眉头儿，何况嫁人？只这个人，嫁不得。&rdo;

皇太后疑道：&ldo;你看上别个人了？&rdo;

三姐既羞且愤：&ldo;并无！若有私心，管叫我天打雷霹。&rdo;

皇太后缓声道：&ldo;你小孩子家，读几天书，便道能指点江山了。肯看长远是好事儿，只休看岔了。他便是个刘秀，郭圣通肯送他一包末药，也不致为人作嫁，顶多两败俱伤。没脑子、心不狠的人，有好姻缘她也能糟踏了，日子，总是人过的，是好是坏，端看你的本事。先帝昔年宠过多少美人，眼下这些人何在？&rdo;

三姐不语，皇太后又道：&ldo;甚叫男人争气？你道恁般容易？你大哥，是不是争气？他能出头，是因他是原侯嫡长之子，是我侄孙，否则天下勋贵子弟这许多，怎地就轮到点选了他了？你道这街上闲逛吃酒的人里，就没人比他强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听着不坏？你知天下多少田舍郎？登天子堂者又有几个？多的是连笔纸都买不起的！这等还要读书？遇着灾年，自卖自身做奴婢，只为求一口饭吃的都有！&rdo;

三姐道：&ldo;外头哪有这般险恶呢？咱家……纵一时，熬过这一阵儿便好。&rdo;皇太后道：&ldo;怎生熬？你娘那套首饰，你知道要多少钱？她能忍着秃了头不戴？成体统么？那田庄商铺，你没了权势，还能与现在这般拿这许多租子？做梦！不几日就得成了别人家的了。你道今日不争，明日还能这般消闲？你奉承过人没有？除开这里，你往哪处去，人都敬着你，你道是为甚？真个因你人品贵重？&rdo;

三姐叫皇太后说傻了，竟觉这皇太后说的，也是这个理儿。皇太后赏她首饰、绸缎，叫人送她回家，安心备嫁，又与燕王家将事办起。

前头与方家只是商议，因日子不对，总凑不上，尚未曾放定，燕王家一应器物却是齐全的。卜测了吉日，却因靠近的这个日子离三王丧期太近，燕王家又是宗室近枝，不好太过匆忙，恐惹物议，只得择了另一个日子，又与三姐八字不合，一来二往，再定的日子却已是年底腊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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