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咪宝笑了,竖直食指自下往上指向自己的鼻尖,媚气的杏仁眼无辜地眨巴眨巴,“你说,我做了这么多年‘不光彩生意’,大口五和豪猪他们敢不敢进我家门呢?”297不成功便成仁高利贷这种东西,说白了也是一盘要求组织架构齐全科学的生意,在跨地域执行的情况下,无论哪路神仙,到头仰仗的还得是盘踞当地的地头蛇。咪宝高起高就,在灰色行业混迹多年,自有一套黑白通吃的人脉网络。负责任地说,凭她咪宝在业内的名号,b城大大小小诸多位手眼通天的“贵利荣”,只有入不得她办公室门的,还没有她想请而请不来的,她既是大力主张何宗蘅入住帝王耗死,近年来愈发惧内的林森柏也就只好强曲本意,心怀惴惴地答应下来,并连夜派人将何宗蘅停在机场酒店的大大小小十几件行李搬回家,等咪宝亲自将四楼客床浴室整理好,又将国母之衣食住行等等一切收拾停当,时针已经指向夜里十点,三人都困得只剩合眼的劲儿了。“你这人命真贱,先是伺候端竹,后是伺候我姨,唔,当服务生还有瘾是怎么着?”林森柏沐浴更衣完毕,草草吹干头发便直接上床趴窝。拉起被子盖住自己,她望着从浴室里款款走出的咪宝说,“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她那人,别的能耐没有,给人添乱那是一套一套的,b城那些个地下赌场她比谁都熟门熟道,咱又不可能把她硬关家里,你自己看该怎么办吧。”咪宝承认自己有些滥好人,可她这回并不是全然抱着当好人的心思收留何宗蘅。捩松肩上刚吹干的头发,她沿床坐到林森柏身边,伸手想摸林森柏的脑袋,却被林森柏用钱小筠那毛茸茸的爪子挡下,瞅一眼鼓鼓囊囊的被窝,她可以想象被面下,林森柏四肢纠结,从后扒着钱小筠的八爪鱼德行。“怎么?打算这辈子跟钱小筠过,不理我了?”林森柏闻言,哼一声钻进被子里,开始搂着钱小筠左右翻滚。“您这该不会是欲求不满的表现吧?要么咱们先把事情办了再睡啊?反正也轻车熟路,有个十来分钟就行,我再困也不争这一点时间,咋办您说话。”“办办办,办你个头!”林森柏揭被,一气儿露出两个脑袋,熊脑袋兜鼻罩脸地压着人脑袋,就像熊在说话一样,“人家跟你讲正事,你就不能有点儿正经?她要是哪天跑到赌场里去又输个千八百万,赔钱事小,麻烦事大啊!而且你又不是不晓得赌鬼的志气,她要真穷困潦倒还好,可偏不是,我姨夫捧着大把钱等着给她输,这一来一去,无穷无尽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林森柏还要再说些什么,咪宝却是听腻了,展臂倾身,连人带熊,一个猛子就把她扑得再嚷不出句囫囵话来,紧随而至的是一阵窸窣打闹……约莫五分钟后,屋里没了响儿,两人连灯都没关,就这么叠着罗汉睡着了。第二天是十一,全国放大假,林森柏临时请来的钟点工早早来到家里,为她们做好早餐,打扫完公共区域的卫生,留下张字条便悄然离去。何宗蘅前夜没吃好饭,又长了一个狗鼻子,闻到食物的味道就恍然觉醒,随即迫不及待地起床洗漱,端庄沉稳地喂饱自己,在晨风微凉的院子里散步消食完毕,便拖着个由于懒惰而显得优雅的身子,回房补眠去了。将近正午时,林森柏和咪宝先后醒来,两人在被窝里就钱小筠的归属问题打闹一阵,最终都饿得头昏眼花,迫不得已下楼吃饭。咪宝是个生来就有爱心的,在她关怀范围以内的人她都忍不住要对其寝食表示关切,所以刚吃饱饭她就上楼了,敲敲四楼的房门,获得应允后,她推门而入。何宗蘅正坐在落地大窗前看书,长发已经梳理成髻,温婉随意地盘在脑后。迫于秋日微寒,她的肩上覆着披肩,腿上盖着毛毯,随咪宝的脚步迫近,她缓慢地将视线由书本移向咪宝,光影徘徊,一瞬,咪宝仿佛又见到和蔼可亲的国母,心里不由就是一暖,“dilicalo太太,您休息得还好吗?午饭想吃些什么?”何宗蘅的脱毛白猪丈夫是位不太纯粹的北欧人,姓dilicalo,林森柏管人家叫“叮零糠啷”,早先写成dilicalour,后因企业文化改革,便把姓也改成方便记忆的音译体,直接当了家族企业的标签。何宗蘅是灾荒年间被过继给姑家的过继子,成年后被要回许家,她恨父母不当她亲生,多年来卯着一口闷气死活不肯改回许姓,在婚后亦选择不冠夫姓,咪宝只是循着礼节叫她一声,其实并不指望她对这个称呼满意——据林森柏说,这赌棍还挺热衷女权运动的,闲着没事也爱在家写写大字报,上街搞搞游行,算是她赌博这项正业之外的一项兴趣爱好。咪宝与人打交道多年,绝不会一句话说死,有时即使明知犯忌,也要故意般地冒昧一番,方便让人多说一句话,多透露一些信息。“嗨,”果不其然,何宗蘅闻言便笑眯眯地抬手一摆,温呼呼地开口道:“钱小姐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叫太太什么的,显老呢。别总提醒我年逾半百了。”咪宝边微笑点头,边放眼去瞧何宗蘅手里的精装书,港版《千术大全》。林森柏图它便宜又精装,买来充书柜的。咪宝随即感觉腿上发软,实在不知该用哪种表情去面对何宗蘅更适合,冷汗出了一额头,她还不好意思擦,反倒是何宗蘅扬起眉毛,侧翻了封面,摸猫似地拍拍棕红色的人造革,自然地解释:“闲而无事,做做研究。是本好书,你们不看?”咪宝根本不知道家里还有这号书,也根本不想知道家里有这号书,心烦意乱之下,一时就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努力展开眉头,辛苦加深笑意,简直恨不能把自己的法令纹都逼出来,“可能都是林森柏压箱底的宝贝工具书,所以我还没机会看到。您如果觉得有用的话,我可以再替您找找看有没有其他同类的书。林森柏的书没有目录,有的甚至没有分类,一个人不好找的。”何宗蘅抬眉,定定看了咪宝一眼,嘴角笑意似薄冰那般渐渐融去,末了只剩一张堪称慈祥,却算不上亲切的疏离面孔。咪宝素来精于察言观色,此时便觉得她这表情有些蹊跷——心内有了这种不祥的暗示,她的耳根不由阵阵发紧,下一秒,她听见一个声音在慢悠悠地说:“那好,非常感谢钱小姐好意,不过还是改天吧。”定睛,只见何宗蘅手掩口前,欲盖弥彰地打了个极其优雅的哈欠,脸上没有倦意,目光故作迷离,“唉,人一上年纪就精神不济。像我,稍微坐得久一些就要犯困,嗯……如果钱小姐不介意我少陪一阵的话,我想先睡个午觉。”咪宝当然不会傻得认为何宗蘅是真的要午睡,但她更不会傻得去跟何宗蘅较那个真。既然何宗蘅说要睡,这就说明今天的谈话应该告一段落了,今后,如果何宗蘅继续保持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恐怕深谈的机会也不会多,念及如此,咪宝就忍不住要皱眉,然而她的眉头由于多年从业的缘故,服帖得几乎忘了要怎么皱起,所以她只得维持着笑脸,条件反射般地潦草寒暄几句,微一鞠躬,随即便礼貌地退出房去。三楼,林森柏站在楼梯扶手边,双手环胸,神情严肃地等着咪宝。“吃闭门羹了吧?”她对自己的下巴又拽又揉,明知故问。咪宝没事儿人似地抻着懒腰,摇头不语。林森柏瘪着嘴走上前去,踮起脚尖把她的手从头顶硬牵了下来,“她就这招最神,你看她人畜无害吧,其实就数她挑拨离间的功夫高,伤人伤得连个伤口都找不到。所以我才说,不能把她招家里来,否则家无宁日。你啊,你别把她当我姨就行了,心里会没那么难受的。要不,我马上派人把她接酒店去,省得你再热脸贴她的冷屁股,这滋味可比挨打难受。我晓得的。”林森柏这两年是真懂事了,可也更冷血了。所有她认为对她不安好心的人,她都会毫不留情地将其列入黑名单,即便她的亲生父母,如今亦是连这小区大门都进不来,只有她回家骚扰老人的份,没有老人上门骚扰她的份。她知道咪宝绝不愿看她与家人处到这步田地,可她的敌对状态是被人生逼出来的。有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仅她单方面化解矛盾,根本无济于事,到头只会自作多情地被现实抽几个大嘴巴子,等她被抽醒,许多不必要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与其慌不择路地善后收尾,不如防患于未然,要敌对就敌对到底,省得装模作样,浪费表情——林森柏不蠢,她靠强权起家,一早就没有了示弱保家的退路。况且两头都是家,她不愿放弃咪宝,也不愿放弃家人。站在她的立场上,如果一定要保全一方,她自然要选择讲道理且真心祝愿她得到幸福的那个家。因为那才是真正的家。反过来,咪宝其实在何宗蘅哪儿没受多大委屈,可一听林森柏说的傻话她的心肺就像被温热的熨斗来回来去地熨过,暖洋洋的直想哭。面子算什么呢?若是连她都要因为面子而放弃林森柏,那她还算个神马东西?如果用她的热脸去贴何宗蘅的冷屁股,一次,两次,哪怕一百次,两百次,只要能换回何宗蘅的信任,换取一个封冻关系中的切入口,那她就是舍了这张脸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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