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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ldo;盲流&rdo;是上世纪特殊年代的产物。自1960年起,为了管制农村人口不大批涌入城市,国家发布了一道硬性指示,除非手拿介绍信或探亲证明等材料,禁止任何外来人口入城。违反者,将以&ldo;盲流罪&rdo;被遣送回原籍。

为了不被联防队抓到,林蔓找了个角落蜷缩起来,待到天光放亮,才从阴暗里走出来。

周遭模糊朦胧的一切,渐渐明晰。

原来,她躲了一晚的地方是个封死的巷子。

巷子外有条狭窄的街道。街道上,偶有早班的公交车驶过。道路两边各有排三层楼的铺子。铺子上大多挂白底红字的招牌。牌子上有的写&ldo;四新国营饭店&rdo;,有的写&ldo;人民理发店&rdo;。

街角上的一家红木门框的&ldo;上海市虹口第二粮店&rdo;外排了长长的人龙。今天是凭票买油的日子。

林蔓踱步街上,希望找到一个象征当前年份的标示。

扫街人手持笤帚沿街清扫。一张废报纸随着她划向街边的笤帚飘向林蔓脚边。

林蔓捡起报纸。

报纸上的日期:1962年6月2日。头条:双枫镇附近九元山发生重大交通事故,已造成20死……

看清了报上的内容,林蔓的脑袋轰然一声巨响。

双枫镇本该是个不存在的镇子。它只出现在林蔓的《春田》里。而九元山的交通事故,更是虚构,它是林蔓为了让男女主出场而编造出的情节。

由此,林蔓确定,自己是穿进了《春田》里。

太阳完全升起来了。火红的光耀亮了整条街。商铺橱窗的玻璃倒映出林蔓的身影。只十七八岁的年纪,头扎利落的马尾辫,一身白衬衫灰裤子,肩上挎了一个军绿色布包。

林蔓7岁的时候,也曾穿过这样一套衣服。那是在照相馆里,她想穿汉服,母亲非要给她一套年代感十足的白衣灰裤。她没有反驳的余地。母亲一个耳光扇来,她乖乖地站到了相机前。洗出来的相片里,她脸上母亲的手印格外显眼。

在林蔓的记忆中,母亲是个特别要强的女人,对于她这个独生女,有着近乎于病态的控制欲。

10岁的时候,母亲认为林蔓有画画的天分,应该在上面发展。林蔓对画画没特别的兴趣,只想多有些空余时间类似&ldo;如何成为百万富翁&rdo;的书籍。母亲自是不会依从林蔓的想法。一顿惨叫连天的胖揍下来,林蔓红了眼眶,嚎哭着抱起了画板。

18岁的时候,林蔓考美术学院失败,不得不参加高考,另择一所大学。在志愿表上,她一笔一画地写上了&ldo;财经大学,市场营销系&rdo;。当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她兴奋地告知母亲。

母亲冷眼看她,说道:&ldo;今年别念了,你复读一年,改报中文系。将来你要做个作家。这是你妈我一直没实现的梦想。&rdo;

&ldo;我不要做作家,我只想赚钱,&rdo;林蔓竭力抗争,喊出了隐藏心底的梦想,&ldo;我对写没兴趣,只想做生意!&rdo;

啪!

一个巴掌重重地甩来。林蔓被打得耳膜穿孔,不得不在病床上躺过了新生入学期。自此以后,她再不敢反抗母亲了。

林蔓依从了母亲的指示,报考中文系。后来,她又遵照母亲的意思,毕业以后即开始写。年近30岁时,她嫁给了母亲精心挑选出来的男人。一个中规中矩,每项条件都不错,却又无趣至极的男人。

林蔓的母亲是个当之无愧的长寿老人,活过了100岁且仍身体硬朗。林蔓直到去世,都没能摆脱她的控制。

望着橱窗里宛如重生的自己,林蔓欣喜地意识到,在这个没有母亲的世界中,她终于自由了。18岁的年纪,她有大把的选择机会,可以如她一直梦想的那样赚很多很多钱,干一番事业。如果另有闲暇时间,她还可以顺手搭救那个炮灰秦峰。

一想到这里,林蔓的思绪又回到了眼前。

现在,身无分文倒是其次,最棘手的事莫过于身份问题。作为一个凭空多出来的人,无异于一个黑户。而在特殊年代中,黑户可不容易蒙混过去。那是会被当成盲流,甚至被认定成特务!

从上午到下午,林蔓坐在路边,苦苦地思索。终于,她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向人问了&ldo;梧桐里&rdo;的去法后,林蔓跳上了&ldo;27&rdo;路车。趁着人多杂乱,到站时,她急急地冲下车。

&ldo;同志,你的票呢?同志!&rdo;售票员坐在中门窗边,冲着林蔓的背影大喊。

林蔓跑得快,逃过了售票员的追问。

依着阿婆的指示,林蔓走到了弄堂尽头,又转向左,站到了38号门前。天完全黑了。38号木门的黑漆早已斑驳了大半,破旧不堪。细看门的表面,上头有好几道让人无法直视的裂痕。

咚咚咚……咚咚咚……

林蔓敲响了门。

&ldo;寻撒宁啊(找谁啊)?&rdo;门后传来一句好听的女人声音。温雅秀气,虽然听来苍老了,却仍魅力磁性十足。

林蔓驻足不语,静等门后的人现身。

门&ldo;吱呀呀&rdo;地打开。开门的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妇。她看来60岁上下,身上打了补丁的灰衣服尽管破旧,但却很干净。说不上这衣服被洗了多少次,竟将深灰色洗成了近乎白色的浅灰。

冲着门后的上海阿婆,林蔓甜甜地唤了一声道:&ldo;外婆,我是小蔓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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