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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吃过午饭后,春生就焦急地等待着,他不停地向山下张望。春生觉得,午后的时光特别漫长,蓝天上的白云纹丝不动,时间仿佛静止了。
太阳快落山时,春生无心观看绚丽夺目的晚霞,目不转睛地望着苍茫的大地。当程四海和夏生的身影出现时,春生急忙跑上去。
程四海挥着手,大声喊:“一切顺利。”他又大喊了几次,仿佛要让大山也听到。
程四海把油条和肉鸡递给常红霞,说:“今晚把鸡炖了,蘑菇炖鸡,庆祝一下。”
夏生把学籍登记表递给春生,说:“你自己先把要填的内容写到废纸上,等一会儿我看着你填写。”
程四海和夏生到小溪里洗手洗脸,清澈的水洗净了他们的手和脸,涤去了他们一天的疲惫。程四海顺手摘了一根嫩绿的黄瓜,在水里洗了洗,掰成两半,一半递给夏生。两人吃着新鲜的黄瓜,发出嘎吱嘎吱的清脆声,犹如一曲欢快的二重奏。
春生趁着落日的余晖,认真地写着,他写下自己的名字,写下家庭出身,写下父辈的名字,写下消失的故乡……他一笔一划地写着,很专注。狗在他脚边安静地趴着。
春生拿着写满字的纸,骄傲地说:“姐姐,你看,多壮观。”又娇气地说:“我手上都出汗了。”
字横七竖八,东倒西歪,像一群惨败后的士兵。
夏生憋住笑,说:“认真的小男孩最帅,不过,字要横平竖直,手要放松写,太紧张了,写出的字就会太生硬,像板着脸的老人,额头写满深深的皱纹。”
夏生写了爹的名字,春生放松去写一遍,果然好看得多。夏生坚持把所有的字重写了一遍,把不顺眼的字再写了一遍。
程四海点燃马灯,又点燃一根红蜡烛。在明亮的灯光下,春生小心翼翼地在学籍登记表上誊抄下每一个字。春生欣喜地看着填好的学籍登记表,眼睛湿润了。
大家围坐在茶几旁,高高兴兴地聊着天,吃着香喷喷的鸡肉,喝着甘甜的山泉水,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直至蜡烛燃尽了最后一点光。
余彩云一夜未眠。
2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余彩霞就下了炕。她从包袱里摸索出一只布鞋,掏出藏在鞋里的一块手绢。她轻轻地打开手绢,拿出两张五元的钱,放到了夏生的布包里。昨晚她给了夏生二十元,给了春生五元,现在已所剩无几。她把剩下的钱重新叠好放好,回到炕上靠墙坐下,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两个熟睡的孩子。夏生卷曲着身体,侧卧着;春生伸展开四肢趴着,活像一个歪斜的“大”字。他俩均匀地呼吸着,睡的正香。余彩云欣慰地笑了笑,又悄悄地下了炕,走出房间。
当清晨第一缕明媚的阳光射进房间里的时候,夏生自然地醒了。她推了推正在酣睡的春生,春生一骨碌爬起来,迷迷糊糊地说:“要迟到了。”
“要早睡早起,就不会迟到了。”夏生笑着说。
春生回过神来,说:“姐姐像一个大闹钟,我相信姐姐会把我叫醒的。”
“闹钟也会失灵的,你最终还是要靠你自己。”
“靠天,靠地,不是好汉,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干。”春生做了个鬼脸,“姐姐,你闻,好香呀,早饭都炒菜了,好幸福的日子。”
姐弟俩边说边下了炕,走出房间。
小院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生机勃勃,马啃着青草,小鸡捉着虫子,青翠的蔬菜摇摆着,几只蝴蝶落在菜架上,呼扇着鲜艳的翅膀。
狗看到春生,快速跑过来,又跟着春生到了小溪旁。春生捊了捊狗光滑的皮毛,开始洗漱。他捧起一些水,高高地扬起来,水在空中散开,在阳光的映照下,像一粒粒闪耀的珍珠。狗生怕水落到身上,飞快地跑开了,远远地注视着春生。
春生坐到茶几旁,狗趴在他的脚边。
茶几上除了往常的早餐,还多了炖排肉、韭菜炒鸡蛋、素炒土豆丝,菜散发着热气和香气。
大家坐下后,程四海说:“吃吧,菜凉了,就不香了。”说着,就给春生夹了一块排肉。
春生说:“谢谢叔叔,你多吃。到了城里,肉就不稀罕了。”
程四海说:“我会经常去城里看你,自然也就有肉吃了。”
春生说:“那娘和婶婶多吃,她们很少进城的。”
“我去城里看你时,会给她们买回来的,大家都会有肉吃的。”
大家默默地吃着菜,喝着小米粥。
“哎呀!”春生突然叫了一声,大家惊讶地看着他。
“这块肉怎么嚼不烂?”春生接着说:“来,汪汪,帮我把它消灭掉。”他把带肉的骨头扔给狗,狗津津有味地吃着。
“炖了这么久,怎么会炖不烂呢?”常红霞嘟囔道。
“婶婶,没关系,也没浪费,汪汪吃了,能更好地保护我们。汪汪,是不是?”
狗“汪汪”了两声。
大家慢慢地吃着,好像害怕吃完似的。
余彩云一直沉默着,当她松开春生和夏生的手时,忙转过身去,憋在眼里的泪水终于像决堤的小河哗啦啦地流出来。她想到公公婆婆的离开,想到孟中华的离开,想到自己为了生存也被迫离开了家乡,如今,孩子又离她而去。她悲观地想,一旦离开,也许就永远不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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