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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遭遇洪灾（第1页）

在春生八岁多的时候，突如其来的风暴彻底击垮了这片曾经富饶的土地。骤起的狂风吹落了房顶的红瓦，吹折了粗壮的树枝，吹起松柔的沙土，天昏地暗，混沌迷蒙。狂风未息，暴雨又至，粗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敲击着大地，敲击着惊慌失措躲藏的人们。紧接着，雨滴密不透风，连成一片，成倾盆之势，径直灌入村舍。赵牛河已经决堤，洪水湍急而下，吞噬着一切。天地成为汹涌澎湃的大海。大人的叫喊声，孩子的哭喊声，鸡啼狗吠牛哞声，连同风吼雨啸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像世界末日，又似混沌初开。

子夜时分，风先停了。到第二天清晨，雨也停了。乌云渐渐地散去，洁白的云朵飘浮在天上，天空碧蓝如洗。阳光洒下淡金色的光芒，普照着这片被风雨摧残的大地。水面折射的阳光晃着人们的眼睛，人们如在噩梦中初醒，放声大哭，默默地流泪，呆呆地望着水面。浑浊的水面漂浮着树枝、杂草、瓢盆、衣服以及死去的鸡鸭猪羊、惨遭不幸的人们。

有的人攀附着水中的树枝，有的人坐在大树之上，有的人站在屋顶上，这些都是幸运的人，他们逃过了风雨洪水的追杀。

昨晚，当洪水没过春生的腰时，娘仨趟着水，小心翼翼地来到爷爷奶奶房间，想一起爬上房顶。罩子灯散发着桔黄色的光芒，照在爷爷奶奶安祥的脸上，仿佛这是一个温馨的夜晚。爷爷斜靠在炕头上，微闭着双眼，奶奶坐在炕沿上，紧紧地握着爷爷瘦弱的手。

“爹，娘，我们一起到房顶上去，水长得很快。”我娘对镇定自若的爷爷奶奶说。

“你们快走，老天发怒了，我来祭天。”爷爷边推奶奶的手边说：“你也走，老天不收你哩。我七十四了，去年就该走哩。”

去年秋天爷爷发了一次高烧，退烧后，爷爷感觉下肢乏力，竟再也站立不起来。赤脚医生说，可能是脑部血管堵塞，也可能肌肉发生病变，需要到医院进行全面检查，确定是什么引起的瘫痪，再进行治疗。爷爷死活不去，便一直卧床不起，奶奶也便一直精心照顾着。爷爷知道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如今，爷爷已迈过七十三岁寿终关口，剩下的日月都是赚的，因此，他面对死亡的威胁，异常平静。奶奶一直紧紧握着爷爷的手，死活也不肯离开。娘仨哭着爬上房顶，坐在房顶上哭泣。水位越来越高，淹没了那盏罩子灯，淹没了罩子灯散发出的温馨的灯光。奶奶说，地上少了一个人，天上就会多一颗星。此时，天空-片漆黑，没有一颗星星。

据不完全统计，洪灾造成二十多处土房倒塌，大量牲畜死亡，三十多人遇难，包括至死也不松手的爷爷奶奶。灾后几天，又有牲畜接连死亡，又有人上吐下泻，发烧说胡话，最后全身震颤，直至断气。整个村庄弥漫着恐惧的气氛，有些人含着悲痛，惶恐不安地去祈求神妈妈。

神妈妈六十多岁，一只眼已经失明，另一只眼却视力极好，她的两耳灵敏，能掐会算，深得村民的爱戴。她住在村东南角的一处高地上，能俯视整个村庄。一些人急切地攀上高地，走到房前，齐刷刷地跪了下去。房子正中座落着一蹲半米高的观音雕塑，前面摆着贡品，点着三注香，香气氤氲缭绕着。神妈妈盘腿坐在蒲团上，面对着观音，好像是在闭目祈祷。

“神妈妈，请你想想办法，救救我们遭遇苦难的黎民百姓。”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说。

“这里鬼魂遍地，想要活命，尽早净身离开，不沾花草万物。”神妈妈头也不回地说。

“去哪里？”众人面面相觑。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到东方太阳初升的地方，那里出了一个伟人毛泽东，他能保护黎民百姓。东方有高山为地，有暖阳普照，鬼魂去不了的。”神妈妈为村民指引方向。

村民跪谢离开。

夏生、弟弟和娘急忙返回家中，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依依不舍地离开曾经生活过的故土，泪眼汪汪地踏上了东去的羊肠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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