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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心定了定神，点头应允，“明日夏至花宴，表姊也会来，我那时交给她。”院内，沈双全与吴氏愈吵愈凶，凌氏忙带着几个娘子们悄悄退下，妾侍和丫鬟们识眼色地各自告退。“这是怎么说？”吴氏砸了一套茶盏，好容易震住了沈双全，带着哭腔质问道，“你在外面灌了黄汤，回来拿我煞性子？好歹也该避开那些下人，没的教我没脸。”“你在这宅子里做那些事时，可曾想过要脸么？”沈双全往矮几上重重一坐，冷眼觑着吴氏，“我素来敬你是大户人家知书达理的娘子，让你几分，谁知你如此得寸进尺。”吴氏怒道：“怎么得寸进尺？难道这不是我的家？难道我竟不是当家主母？”“老太君吃过苦比你吃过饭的还多，你怎都欺到她老人家头上去了？”到底夫妻一场，沈双全尽量平心静气地同她讲道理，“我是商户人家，你看不上也罢。可尊老爱幼的道理，怎么在你眼里也没了？”吴氏语塞，死死瞪了沈双全一眼，“你不要面孔认一个女伶做老祖宗，我可没有这样的老祖宗。”“女伶怎了？女伶便低人一等了？”沈双全摇头，“当初太爷死了，我父亲叔父们又恰好在外跑生意，那些生意场上的人来为难我们家，都是老太君一人扛下来的。”“换作你，你除了骂，只会哭，顶什么用处？”沈双全给自己斟了一杯冷茶，一口灌下，“色厉内荏。”吴氏见他这回动了真怒，心中也有几分怕，想了一想，岔开话道：“蕊儿明日就要预备做王妃了，你还不给她去贺喜？只知道回来吼我，都把她吓着了。”沈双全虽不乐意这门亲，但事已至此，也不想扫了女儿的兴，收起怒容，笑道：“我带了许多东西，一会儿先送到蕊儿那里，待她挑完了，再给其他人。”“这才是。”吴氏喜笑颜开，“我去给蕊儿收拾东西，你去寻她，同她说说话才好。”沈双全走出院子，并未寻沈蕊，而是走进花园。沈云心正在花园中缝制花球，见沈双全走进来，忙起身作了一礼，“大伯父。”“十七娘不必多礼，伯父还未向你道喜呢。”沈双全笑着点头，貌似不经意地问道，“我听闻海棠苑的茶会上，青青与你一道夺得头筹？你将那时的情形细细说来。”夏至日夏至日，沈家的花宴在沈双全极不乐意的情况下，如火如荼地办了起来。沈蕊换了一身柳绿色新衣，正是铃花布庄中最贵最新式的料子裁的，腕上戴的一串玛瑙珠子个个有龙眼那般大，是沈双全从南方带回来的礼物。平江城中有些头脸的郎君和娘子几乎都到了，沈蘅作为本家姊妹，带着得体的笑容陪着沈蕊说话，将沈蕊捧得十分舒适。陆薇薇看不惯沈蕊轻狂的模样，只同沈云心请教茶艺。沈蘅拈起一块糕点，“这点心倒精巧。”沈蕊得意地笑道：“可不是么？姐姐若喜欢，我将这丫鬟送与你。”沈蘅自不会搭腔，岔开话问道：“人可都到齐了？干坐着大家也无聊的很。”绿云站在一旁回话：“回娘子，还有薛家侯爷同两位娘子、平王爷、提刑司的方大人和雷大人未到。”沈蘅扬了扬眉，浅浅一笑：“这可都是大人物，倒不好不等。”话音才落，外间一阵打帘子的声响，余下几人悉数到了。隔着悉数的竹帘，能看见薛家三人均是素色衣衫，平王一身紫色朝服，方扶南和雷疏均身着绯色官服。小丫鬟带着犹豫的声音渐近，“两位……娘子随我来。”湘帘一挑，走近两个素衣女郎，一人眉目柔和，唇角带着笑意，是薛家二娘子薛珺，另一人身着暗青色衣衫，外罩一件白色褙子，没薛珺看起来那般可亲，是沈青青。席上的女郎们总算知道方才那丫鬟为何那么犹豫了。听闻薛老太君认了沈青青作孙女，这话果然不假。座上有熟知沈蕊的，都觑着看她神色——曾经看不起的表妹如今做了侯门贵女，不知沈蕊作何感想？“薛娘子，我们都等着你们呢，来得迟了，可要罚的。”沈蘅抢在沈蕊发作前款款起身，执了茶盏笑道，“不如就罚娘子为我们点茶？”“青青，去吧。”薛珺一笑，向席上女郎一一致歉，“我们来时遇上提刑司的两位大人，略问了几句前几日的事，因此迟了。”前几日，忠烈庙起出陈年尸骨，平江城中又有不少女郎遇害，着实可怖。不少女孩子们打了个寒噤。“沈十七娘，你怎么看？”陆薇薇看着沈云心制作的花球在水中慢慢舒展开，侧脸看看沈云心。沈云心拿着茶勺轻轻拨弄花瓣，笑了笑，“查案是提刑司的大人们的事，我不敢多言。”沈青青点完茶，在女孩子们的惊叹中，坐到沈云心身旁，“十七妹，许久不见。”“表姊。”沈云心含笑点头，趁陆薇薇与沈青青问好时，抬手握着沈青青手臂，将包裹着半枚玉佩的帕子掷进沈青青袖内。帘子又一响，薛麟站在不远处：“青青，你出来一下。”沈青青正要起身，沈蕊抢上前，硬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表姊才刚坐下，怎么又要出去？有什么是哥哥妹妹间说得，却不能当着大伙的面说呢？”薛珺拈起一盏茶，闲闲一笑，答道：“沈九娘这话说差了，平江城中谁不知我们军旅出身，家中的事，自然也有许多不好说的。”沈蕊一噎。座上女郎们好奇地看看薛珺，从前只知道薛家三娘薛骢是个火爆脾气，惹不得，倒不知道，原来薛二娘是个绵里藏针的性子，也不好惹。“九妹妹，你不用忙，一会儿自有贵人来寻你。”沈青青除下白色褙衣，一身深青色夏衫，眉目肃然，座上众人被她的气势慑住，一时无人敢再拦。沈蕊脸上一红，低下头捏着茶盏不做声。“好威风的女郎。”陆薇薇望着尚在摇晃的竹帘，若有所思。绕过几处亭台，方扶南和雷疏在木香花架下等候。雷疏已听说了方才的小插曲，向沈青青歉然道：“青娘子，我们不想给你惹闲话，因此托薛郎君唤你，不想那些小娘子专爱嚼舌头，这也要编排。”“不妨事的。”沈青青和善一笑，“九娘向来如此。”方扶南一直望着远处，这时才回过身，道：“昨日，皇上召我回两浙路，并擢升兰芝为江南东路刑狱公事，专门负责彻查忠烈庙尸骨一案。”沈青青再一笑：“那么，恭喜两位大人。”方扶南细细审视着她，她是怎么做到的？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消息传递给颜晗，颜晗再说服皇帝将他调回余杭。这才几日，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青娘子，这事真与你有关么？”雷疏从方扶南那里听了大概，对沈青青佩服得五体投地。沈青青笑而不答：“雷大人这么会破案子，怎么猜不出来呢？”“你可别取笑我了，子裁总说我脑袋不好使。”雷疏撇了撇嘴，方扶南一走，他心中总有些怕，虽然有秦玄海在，但秦玄海是个囫囵不大爱管事的。没人在背后撑腰，他很不安。沈青青看出了他的疑虑，轻声道：“雷大人，皇上命你查案，他便是你的倚仗，不必怕。”雷疏点点头，这话很有道理，方扶南也如此劝过他，但听面前的女郎说出来，不知怎地，更觉心安。“青青，我明日便启程。”方扶南道。“好。”沈青青低眸，“择期不如撞日，明日我在天平山下等你。”“喂！”薛麟凑过来，“我也去！”方扶南看看薛麟，摇头，“薛郎君，京中……”薛麟不耐烦地打断，“停停停，你别跟我什么大道理，京中有危险，说来说去不过这几句罢了。而且，若真有危险，我就更要去了，青青可是我妹子，功夫又没三妹好，我怎放心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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