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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苏清雪又退了一步，微颤道：&ldo;陛下嫌我碍眼，我这便告辞就是。&rdo;用力将手抽回来。南轩一时不防，竟是被他挣脱了，苏清雪已回身向外去。南轩急道：&ldo;清雪！&rdo;自后面紧紧抱住了他，低声道：&ldo;清雪，清雪，是我说错了，你别生气，我跟你认错儿。&rdo;苏清雪也不知听见没有，只是不住挣扎，道：&ldo;你放开！&rdo;南轩强硬的抱住他不放，蛮横的道：&ldo;我不准你走！&rdo;终是强留了他一夜。晚膳一盏接一盏的送上来，苏清雪却是看也不看一眼。

那夜苏清雪睡得极不安稳，半夜时候，忽然惊声抽泣起来。南轩心中抱愧，翻来覆去的一直未睡着，此时急忙将他摇醒了。苏清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来，满脸泪痕的抓住了他的袖子，低声道：&ldo;爹，娘，流霜，流霜。&rdo;南轩唤着他名字，不住轻声安慰，心中不觉奇怪，不知他为何会叫&ldo;流霜&rdo;，那不是苏虹的短剑么。却隐隐记得他从前也伤心的叫过这名字的。思量间，苏清雪逐渐清醒过来，抬眼见是南轩，一把将他推开了。

第13章芭蕉月明（二）莫对月明思往事

南轩难熬之极的睁着眼枯躺了一夜，看看已是近上朝的时分了，再也躺不住，听苏清雪鼻息匀净低绵，便悄悄的起身穿衣。摸索之间，却不慎发出一些声息来。外面侍侯晨起的八名宫女听见了，忙捧了朝服、漱水等物进来。脚步虽轻，一时间却也是一片衣履之声。南轩听见苏清雪翻了个身，心里气恼，低声喝道：&ldo;都退下去，用不着你们伺候。&rdo;那八名宫女急忙退下了。

南轩撩起紫琉璃帐来，柔声道：&ldo;清雪，你醒了么。&rdo;苏清雪睁开了眼，道：&ldo;陛下都已起身了，我哪里还敢睡。&rdo;南轩听他话里带出些恼意来，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笑道：&ldo;是，是，我错了，我不该起来。&rdo;一边说着，果真躺了回去，试探的将苏清雪抱住。

苏清雪不再挣扎躲避，静了一会儿，问道：&ldo;谢太尉那里怎样了？&rdo;南轩忙答道：&ldo;昨夜便拿住了，如今正押在廷尉府；谢纨已自缢了。&rdo;知道他想问什么，又道：&ldo;儿仍留在鸳鸾殿里。&rdo;苏清雪点头道：&ldo;多谢你。时辰也不早了，你上朝去罢。&rdo;

南轩轻轻抚摸他脸颊，柔声道：&ldo;那我去了。你多睡一会儿，待会儿退朝回来，我陪你吃早膳。我叫人做青梅荷叶儿粥。&rdo;苏清雪微微点了点头。南轩轻吻他额头，低道：&ldo;好清雪，别生我的气。昨晚是我说错了，以后再不会了。&rdo;看他闭了眼睛，便起身出去洗漱穿衣，自往承明殿早朝去了。

当日朝堂之上，南轩轻描淡写的说了谢秋重包藏异心、弄兵宫闱，现已擒在廷尉府狱；又命韩肖宣读处置谢氏一族的旨意。擒拿谢秋重之事做得干脆利落，又极是隐秘，素来消息灵通之人也只打听得陛下突然回宫，却不知所为何事；猛然间得知权势遮天的谢太尉倒了，满朝文武俱是满脸诚惶诚恐之色的跪着。南轩自即位以来，冷眼看多了诸臣巴结依附谢氏，大有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之势。如今见了这等情状，心中的畅快当真是不可言说。这才真正知道做皇帝之乐。

圣旨读完之后，早有许多心思灵活之人转过心思来，争先恐后的一条条揭举出谢秋重的滔天罪状来，义愤填膺间自少不了大赞陛下英明神武，智珠在握，一举铲除jian党。到得后来，满朝中只听得法螺震天，马屁彻地。南轩不耐烦再听，便摆袖散了朝。

回了清凉殿时，延清室中却早不见了苏清雪的影子，南轩微微皱起了眉来。不待他问话，一旁的宫人忙回禀道：&ldo;陛下，苏侯爷起身之后，略用了些点心，便带了大殿下回府去了。&rdo;南轩一怔，道：&ldo;带了儿？&rdo;那宫人低头道：&ldo;是。&rdo;南轩心中不由得迷惑，想了一想，只道：&ldo;叫人将儿日常的用器送到云阳侯府。&rdo;

十日之后，廷尉府初拟了谢氏诸人的处刑，递上奏折来，谢秋重定了磔刑，余人各按罪减等。南轩盯着谢秋重的名字，一时却是犹疑不决，只将笔尖在那方绿石砚里舔来舔去的玩弄。忽有内侍进来禀报，说云阳侯在外求见。南轩心下微惊，苏清雪进宫时从来都是自己派人召请，如今不知为了何事，他竟主动来寻自己。忙命快请。

苏清雪进了殿来，却不走近，只远远的立在丹墀之下，微仰着头道：&ldo;陛下要怎样处置谢太尉？&rdo;南轩看他脸色微微带些苍白，不及回答，关心道：&ldo;清雪，你身子不舒服么？&rdo;苏清雪低了头，仍是道：&ldo;陛下要怎样处置谢太尉。&rdo;南轩怔了一怔，不知他为何定要问这个，道：&ldo;初定是车裂，但这谢秋重本来就算不得什么，如今既已不能作怪，不如……&rdo;他话未说完，苏清雪已是跪了下去，狠狠的一个头磕在地下。

南轩一惊不小，急忙下去扶他，道：&ldo;清雪，你想要将他怎样，我决不会不答应，何必这样？&rdo;苏清雪跪着不肯起来，颤声道：&ldo;我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求，只我父母家人因他惨死，求陛下还他们一个公道！&rdo;说罢深深的伏下了身子去。南轩道：&ldo;你要我杀了他？&rdo;苏清雪抬起头来，微颤着道：&ldo;陛下有心饶他，那是秉了上天的好生之德。我不敢为了一己之私累了陛下圣德，只是……&rdo;话未说完，雪白的脸颊上已淌下两行泪水来。

南轩见他流泪，一时又是心疼又是吃惊。苏清雪性子清冷，又素来要强，除了情事疼痛，自己几乎从未见过他的眼泪。一边将他沾了泪的额发撩到耳后去，轻道：&ldo;清雪，我总不能让你难过。&rdo;取过廷尉府那折子来，在谢秋重的名字一旁批了&ldo;赐自尽&rdo;三字，这已是难得的法外施恩了。

苏清雪微带哽咽道：&ldo;谢陛下恩典。&rdo;南轩柔声道：&ldo;清雪别这样说话。&rdo;苏清雪点了点头。南轩抱住了他，轻轻叹道：&ldo;清雪，你真是奇怪。有时故意做些事情来惹我生气，有时却乖得像只猫儿。&rdo;看他额上微微出了一层薄汗，便命宫人备了浴水。

南轩抱了苏清雪到浴室中，替他褪了衣裳洗浴，一边笑道：&ldo;到今年十一月，你就满二十岁了，还哭得像个孩子一般，你也不羞。&rdo;苏清雪低头不语。南轩柔声道：&ldo;到那时候，我亲手给你加冠，好么。&rdo;苏清雪点了点头，撩了些水洗去脸上泪痕，颊上不禁微微羞红。

南轩抽了他发簪，细致的束成一把，道：&ldo;清雪，谢秋重的处置，你心里满意么。&rdo;苏清雪低声道：&ldo;我宁愿留他一命，只要爹娘和流霜活转来。&rdo;南轩听到他又说出&ldo;流霜&rdo;这个名字，问道：&ldo;流霜……是谁？&rdo;苏清雪凄然道：&ldo;她是我没出世的妹妹。&rdo;南轩这才知道苏夫人自尽时竟还怀着身孕，一时默然，又转移他心思道：&ldo;她没落地，你怎知道一定是个女孩儿。&rdo;苏清雪低声道：&ldo;我一直都这样觉得。那时候，我日日盼着她早日出生，叫我哥哥……&rdo;再也说不下去。南轩心中恻然，看他神色疲倦，本有些事要问他的，此时也不问了，替他擦干了身子，轻轻抱上了床去。苏清雪渐渐的睡着了。

南轩拥着这修长柔韧的身子，听他呼吸渐渐沉了下去，不由在黑暗中微微一笑。想起从前小小的苏清雪初入宫时，整天低着头一言不发，自己几次问他在宫里住习不习惯，他都答很好；夜里却如离家的小猫一般蜷在床角偷偷哭泣。自己看了不忍，只得夜夜抱着他入睡。那时自己母后刚薨逝不久，自己整日忙得焦头烂额，夜里也是辗转反复的睡不着，抱了这香香软软的小身子在怀里，却夜夜睡得极是安稳。如今想来，情愫初生，便是在那时了。心里想着，也睡了过去。

次日正是旬日，诸司官员休假一日，南轩也不须早起上朝，早晨时便陪着苏清雪睡在延清室里。外面已是晨光明媚，紫琉璃帐低低垂着，帐中只是暗暗的昏沉。南轩已醒了许多时候，也不起身，温柔的看了苏清雪一会儿，将手探进他的丝袍中轻轻摩娑。想起已有十日没见这美丽的情人。

苏清雪给他闹得睡不稳，略略睁眼朦胧的看着南轩，口齿不清的道：&ldo;你做什么，别闹。&rdo;南轩低低笑道：&ldo;你说我做什么。&rdo;看他神情迷糊可爱，禁不住当真有几分情动，凑过去在他柔软的嘴唇咬了一口。苏清雪重又合上眼去，含糊道：&ldo;你不睡便出去，别吵我。&rdo;翻身向里去睡。南轩又好气又好笑，揉弄他散了满枕的墨发，道：&ldo;苏清雪，你就不怕睡死。&rdo;苏清雪再不理他。南轩无奈，起身取了衣物穿戴，自往前殿去了。

南轩带了几名日常贴身侍侯的宫人内侍在宫中随意漫步，不觉行到琳池旁。这琳池中植着许多分枝荷花，一精四叶，中午日照毒烈时，荷叶常常低下去护住根精，因此得了低光荷的名字。这低光荷花叶都极是馥郁，香彻十余里，南轩此时身在池边，荷香和了水气，更觉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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